“那就多准备人手轮替,好生看守!”王安陆瞥了侄儿一眼:“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应该马上交给三法司会审定罪?”
“小侄不敢!”王孝杰赶忙低下头:“不过以小侄陋见,饶州那边呈送上来的证据已经颇为确凿了——”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给鄱阳王定罪了?”王安陆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侄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么说吧,朝廷已经今日是不同往日,很多事情要再三斟酌,一个不小心,就算是后面的人,也会被一股脑儿牵连进去!”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对着身后的宫城画了个圆圈。
“后面的人?”王孝杰打了个哆嗦:“小侄明白了,回去后调集可靠人手,轮番看守鄱阳王!”
“嗯,去吧!”王安陆点了点头:“给你提个醒,应该在驿馆里也待不了几天,至多再过两三天就够了!”
“是,是,小侄明白!”听到王安陆的提点,王孝杰松了口气,他向王安陆的背影拜了两拜,心中暗想:“还要再过两三天?再过两三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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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府邸。
月光洒在院子里,屋子里灯火通明,两侧墙上悬挂着波斯壁毯,太平公主斜倚在当中的锦榻上,好似莲藕般洁白饱满的小臂托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堂下的青衣士人。
“岁晚东岩下,周顾何凄恻。日落西山阴,众草起寒色。中有乔松树,使我长叹息。百尺无寸枝,一生自孤直。”
“百尺无寸枝,一生自孤直!好,很好!”太平公主的坐起身来,华贵的衣裙勾勒出她腰臀间的美妙曲线:“已经好久未曾听过这么出色的五言了!宋先生,这首五言叫什么名字?是你何时所作?”
“回禀殿下,此诗的名字叫《题张老松树》,乃是在下一个多月前游览终南山时看到一棵老松,心有所感,写下来的!”
“《题张老松树》,我记住了!”太平公主笑道:“这首五言我甚为喜欢,劳烦宋先生抄录一份,我也好时时赏玩!”
“遵命!”宋之问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支卷轴来,双手奉上。一旁的女官赶忙接过,呈给太平公主,公主打开一看,正是那首《题张老松树》,看墨色写下来有段时间了。
“宋先生你这是?”太平公主不解的问道。
“殿下,在下当初吟得此诗后,颇为得意,便手抄一份,留在身边时时观赏。不过在下这诗也曾经在长安其他场合念诵过几遍,反响却也平常。好诗难得,知音更是难得,所以在下就打算将这份手抄赠予殿下,以全您的心意!”
“这,这——”太平公主听到这里,也被宋之问的话语感动,她点了点头:“好,宋先生,你这《题张老松树》我就收下了,我绝不会让你在长安怀才不遇,寂寂无名的!”
宋之问闻言大喜,他的诗文虽然颇有可取之处,但想要在长安混出头,光写得好还不够,没有达官贵人的举荐还是白搭。他这次好不容易求到了太平公主门下,想不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成了,只觉得一阵眩晕,赶忙躬身下拜道:“殿下于之问室有再造之恩,将来宋某自当为公主门下,效犬马之劳!”
宋之问的卑躬屈膝,太平公主倒是习以为常,她从娘胎里出来目光所及十之八九都是这等人。她挥了挥手,示意宋之问退下,对一旁的女官问道:“阿桑,你觉得宋之问这人如何?”
“诗的确是好诗!”那女官道:“这五言咏物诗原本倒也常见,但像他这样托物言志,清新隽永的倒是难得,长安城里能写出这等好诗的,倒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了!”
“一掌之数,你对他看的倒是挺高了!”太平公主笑道:“诗是好诗,那人呢?”
“人?”女官笑了笑:“殿下您觉得刚刚那宋之问配得上‘百尺无寸枝,一生自孤直!’吗?”
“哈哈哈哈!”太平公主笑了起来:“不错,宋之问刚刚只能说工于心计,奴颜媚骨,确实和他诗中所云完全不沾边,古人云‘诗言志’,这一样他肯定是不算了!”
“那您打算如何处置他?”女官问道。
“先让他去馆舍里试试吧!”太平公主笑道。
“公主您方才不是说他工于心计,奴颜媚骨吗?”女官问道。
“没错,不过这等人好用呀!”太平公主笑道:“只要把高官厚禄丢给他,你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不像有节操之士,这个不做,那个不做,用起来不够顺手!”
正说话间,外间一名侍卫走到堂下,敛衽下拜道:“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说吧!”
“慕容将军令人禀告,鄱阳王已经被押解至归义坊附近的驿站,被看管的甚严”
“鄱阳王?我那守文侄儿?”太平公主问道。
“正是此人!”
“我那个嫂嫂还真是心狠手辣,只可惜胆子小了点!”太平公主笑了笑:“你回去禀告慕容将军,让他暗中监视,莫要让人害了他。一切等护良回来再定夺!”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太平公主打了个哈欠:“阿桑,你替我算算护良去范阳多少天了?”
“上个月十三出发的,算起来已经有二十二天了!”女官答道。
“二十二天?原来才二十二天!”太平公主叹道:“我还以为有一个多月了呢!哎,阿翁也真是的,五十岁不办,五十一岁却要办啥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