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明白!”难波平六已经被迹见赤梼吓住了,他右手不自觉的按住腰间的刀柄:“不过这样要杀的人也未免太多了吧?我上次去难波津的鱼市,您知道那儿有很多人认识我,见了面都是平六,平六的叫着,有男人,也有女人孩子,我总不能对女人孩子动刀子吧?”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我哪里不对了?”
“您已经是左卫门尉的武官了,肩负着为大王守卫宫门的重任,怎么可以亲自去鱼市买鱼呢?这是你的家仆的事情!”迹见赤梼语重心长的说:“难波殿,我知道您还不习惯,但您必须尽快习惯,不然将来您要是当上了卫门佐、卫门督(左卫门尉的上级)这样的高官,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卫门佐、卫门督?”难波平六笑了起来:“老爷您又在拿我开玩笑了!以我的出身,怎么可能登上那样的高位?那可是葛城、物部这样的大家子弟才能出任的要官呀!”
“按道理说是不错的!可若是按照道理,你要立多大的功劳才能当上左卫门尉?”迹见赤梼问道。
难波平六被问住了,迹见赤梼的问题很容易回答——以他的出身,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劳也不可能当上左卫门尉,这就不是功劳多少的事,出身才是当时日本授官的决定性因素。
“明白了吧?”迹见赤梼笑道:“如果依照道理,伱立下多大的功劳也当不上左卫门尉。可现在你当上了,那就说明现在规矩已经变了,加上陛下赐姓于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敢打赌,你肯定将来不会止步于左卫门尉的!”
“对了!”难波平六拍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件东西给您看一看!”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卷轴来,递了过去。迹见赤梼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汉文,看了半天,也只认出:“有功、赏赐、田地安云之庄,二十结,银牌”等字眼。
“这玩意是从哪里来了?”迹见赤梼问道。
“是右大臣赐予的!”难波平六道:“前几天右大臣召见了有功之人,每个人都给了这个,好像说是感谢先前立下功劳,还有赏赐田地、金银!你看,最后还有右大臣的画押、印章”
“哎!这么要紧的东西你竟然就带在身上?”迹见赤梼问道。
“重要?我问过了,银子已经领了,田地还要等到打败了逆贼之后才有!”
“糊涂,我哪里说了银子和田地了!”迹见赤梼骂道:“要紧的是这个,这可是有右大臣亲笔画押和印章的文书呀!这个难道不比银子和田地要紧多了?”
“比银子和田地还要紧?”
“当然!”迹见赤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问你,我们迹见家是靠什么起家的?”
难波平六在迹见家当了多年舍人,当然对迹见家的起家史耳熟能详:“我当然知道,迹见家是先祖在大战中射杀了物部家的首领,这才获得了赏赐发迹的!”
“不错,这就是你家起家的根本!”迹见赤梼指了指卷轴:“银子和田地当然好,但总会用掉的。而这个只要在,你家就世世代代有了根本。不光如此,这也是你和右大臣的缘分,难波殿,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呀!”说着他便将卷轴还给了难波平六,难波平六赶忙郑重其事的接过,收入怀中:“我明白了,回去我就弄个箱子把它装起来,然后供奉在神龛旁!”
“这就对了!”迹见赤梼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可是非常非常羡慕你呀!当初若不是我腿上有箭伤,说不定我也能升官、也能获得这个!迹见家也能更进一步了!可是现在我偏偏都错过了!”
“哎呀!”难波平六听到迹见赤梼这般说,也有点难过:“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现在伤不是已经好了吗?仗也没有打完。以您的弓术武艺,只要投到右大臣麾下,还怕没有立功的机会?”
“但愿如此吧!”迹见赤梼叹了口气:“可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呀!”
难波平六又安慰了几句,迹见赤梼才好了些,两人又重新清点了一下废墟,确认重建宅邸需要多少钱财。这才各自离去,迹见赤梼回到住处,夫人赶忙唤女仆送上饭菜,一边侍候丈夫吃饭,一边问道:“宅邸可还安好?”
“哪里还有什么宅邸,都被烧光了!”迹见赤梼一边吃饭,一边答道:“就算还有什么剩下的,也早就被人捡走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夫人感叹道:“当初废了那么大心力,却什么都没了,菩萨也不保佑了!”
“不要乱说话,小心惹恼了菩萨降下灾祸!”迹见赤梼呵斥道:“再说我们也不算最惨的,好歹家人都没事,值钱的东西也都搬走了。京中有多少贵人都家破人亡了,比起他们,我们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倒也是!菩萨保佑!”夫人叹了口气,念了两句佛:“对了,平六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记得你今天是和他一起去的!”
“你以后不要平六,平六的叫他了!”迹见赤梼道。
“怎么了?他改名字了?”
“不是改名字了,而是他已经发达了!你今后应该叫他难波殿,或者难波左卫门都可以!”
“什么呀!”夫人笑着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还难波殿,难波左卫门,他一个在难波津看码头的小吏还这么叫,您不是开玩笑吧?”
“那是过去!”迹见赤梼道:“难波是大王赐给他的姓,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左卫门尉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平六了!”
“啊呀!”夫人惊叫道:“真的假的?大王给一个看码头的小吏赐姓?还让他当左卫门尉?”
“听起来不太像是真的,但事实的确是如此!不光如此,右大臣还给了他文书,文书末尾有右大臣的亲笔画押和印章,还赏赐了银子和田地,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假不了!”
“为什么是他!”如绝大多数女人一样,夫人发出了妒忌的声音:“他不过是夫君您的一个下人——”
“他已经不是了!”迹见赤梼打断了老婆的抱怨:“至于为什么不是我,这只能说是时运吧!当时我中了一箭,受了伤;而他却立下了大功,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现在还来得及!”夫人催促道:“您比他强多了,如果您去为右大臣效力,也会升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