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都起来说话吧!”王文佐冷声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说看吧?你们打算怎么做?”
“给将士们发饷钱?就和当初一样?”崔弘度低声道:“有钱领了,自然就不会有人闹事了!”
“发饷钱?”王文佐目光转向贺拔庸:“贺拔,你怎么看?”
“这个法子不错!”贺拔庸赶忙道:“咱们挂在定林寺名下的田产有不少,先找慧聪禅师开支一些出来,待到秋后补上便是!”
“咱们营头下有多少人?”王文佐问道。
“我、老崔、老沈几个加起来大概有一千多人吧?”
“一千多人,也就是说其他八千多人没有?”王文佐问道。
“当然没有!”贺拔庸笑道:“他们又不是咱们手下的,凭啥咱们掏自家腰包给他们发钱?”
“算了,都坐下说话吧!”王文佐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叹了口气:“贺拔、弘度,你们两个能想到从公产里给将士们发饷钱这很好,但伱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领着几十、几百人的小武官了。这次我从长安回来,已经是倭国抚慰大使,有开府之权,你们几个将来就是我府中的判官、衙将、都督,往大里说要出任方面,往小里说也要独领一军,考虑问题就不能只想着自己手下这点人马?须得多想想,自己这么做会对全局有什么影响!”
听到王文佐说自己已经有开府之权,崔弘度和贺拔庸都面露喜色,原来“开府”这个词在当时是指高级文武官员,有权建立府署并自行选任属官。在东汉以来的二重君主观影响之下,开府的官员与其属员之间存在着极为一种特殊的关系。王文佐说自己有开府之权,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政治命运已经和王文佐完全捆绑起来,这对他们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恭喜三郎!不,恭喜府君!”崔、贺拔二人齐声道。
“好了,先不必急着恭喜我!”王文佐摆了摆手:“你们方才说给士兵发饷,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其他八千多人没有拿到的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做?”
“想必不会很高兴,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吧?毕竟我们又不是他们的将主!”崔弘度道。
“不错,这的确不关你们的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其他没有饷钱的士兵会更加不满,更容易爆发兵变,他们的将主们又拿不出钱给他们发饷,如果上头因此责问他们,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会告我们的状?”崔弘度低声道。
“不错,你总算是想到了!”王文佐低声道:“用私财发饷,你觉得刘都督会怎么处置你?”
“可,可当初府君你也给将士们发饷了呀?刘都督可没怪你呀?”崔弘度道。
“当初是在打仗,非常时刻,只要能打赢,很多事情上头都会视而不见的!”王文佐沉声道:“现在这个时候,刘都督想的是别出事,你给他惹出事情来,他自然会重重处置你!”
“那该怎么办?”崔弘度愣住了:“将士们想回家这谁有办法?我们几个若不是在百济有些产业,也想着回去的!”
“这就要多费些心力了!”王文佐指了指外间的尸体:“人人都思乡,但不会人人都兵变,他们两个估计是家中出了事情,才会如此。你们几个做将主都将的平日里就应该多在军中走走,能用钱的用钱、能出力的出力,把事情替他们尽可能解决了,实在不行也要说些好话,替他们开解开解,而不是拿钱一发了之,那样只会养出一堆娇兵来。”
“是,我们明白了!”崔、贺拔二人听到这里,已经是心悦诚服,又说了几句话,方才告退了。
“主人!”桑丘一边给脚盆倒热水,一边低声道:“您这次从长安回来,变了很多,小人方才一下子都不敢认!”
“不敢认?”王文佐笑了起来:“也就几个月功夫,变化这么大?该不会是胖了吧?”
“是胖了点!”桑丘笑道:“不过小人不敢认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觉得主人更神气了,像个大贵人了!”
“大贵人?”王文佐笑了起来:“这从何说起?不过升了几阶官而已,可能在长安没怎么风吹日晒,白了点胖了点,过些时日又成老样子了!”
“不会!”桑丘放下水壶,擦干净手又替王文佐按摩起肩颈来:“您这官越当越大,怎么会成老样子。”
“官当的再大不还是我?”王文佐双脚在热水桶里,被揉的浑身舒泰,笑道:“对了,我不在百济的时候,你娶了个媳妇吧?这么算来我还欠你一份随喜,明天我给你补上!”
听到王文佐提到自己的媳妇,桑丘嘿嘿笑了两声:“都是托了您的福气,小人哪里还敢再要随喜!”
“托了我的福气?”王文佐笑了起来:“你娶媳妇的时候我在长安,与我有什么关系?那可是你自己的本事!”
“主人,小人说的是实话,可不是开玩笑的!”桑丘笑道:“小人这媳妇是那鬼室芸的侍女,她看上小人,说白了也是为了自家的主人!不瞒主人说,那小娘子的一颗心可都挂在主人您身上呢!”
“挂在我身上?鬼室芸?”王文佐愣住了,他张开双臂,将桑丘的双手从自己肩膀上挣脱开,站起身来:“是真是假?”
“真的,绝对是真的!”桑丘连忙道:“这是俺家那婆娘在床上和我说的,她和那鬼室芸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比亲姐妹还亲,这种事情怎么会骗我!”
王文佐没有说话,脑海中闪现出那个身着丧服的俏丽身影,心中不由得一动。他缓缓坐了下来:“桑丘,那鬼室芸的身份特殊,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你须得口严些!”
“小人省得!”桑丘赶忙笑道,他一边替王文佐捶着背一边道:“俺家那浑家早就叮嘱过了,主人家的事情,小人半句也不会在外头说,”
“哦?”王文佐笑道:“听你说,你家那位管你很严嘛!”
“嘿嘿!”桑丘干笑了两声:“是管的挺严的,不过呢她的确有些本事,俺家里本来乱得很,她来了以后三两天便理的井井有条,不瞒主人说,再生七八个兔崽子,到时候也是个大田主了!”
王文佐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像桑丘这样的底层爬出来的小人物,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能力来管理好时运给他们带来的财富和权力,而他新娶的这个妻子恰好替他补上了这个短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七八十年后在朝鲜半岛上就会出现一个豪门望族,桑丘就是开山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