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晗闻言,爽朗大笑,连声道:“顾大人如此深明大义,仇某感激不尽。”言罢,他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仿佛也带走了先前的几分紧张与对立。
顾炎见状,连忙起身,态度诚恳地说道:“今日之事,实乃老夫鲁莽,未及细查便贸然前来,险些误会了好人,罪过,罪过!幸得仇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老夫感激涕零。为了表达歉意,明日老夫在家中设宴,务必请仇大人赏光,共叙旧谊。”
仇晗闻言,略作迟疑,似乎有所顾虑:“这顾大人即将入阁,身份尊贵,若是我等私下交往过密,恐遭人非议,说内阁大臣与铁血内卫有瓜葛,于大人清誉不利啊。”
顾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他轻拍仇晗肩膀,凑近其耳边,压低声音笑道:“仇大人多虑了,此宴仅为家宴,非官非公,何来瓜葛之说?再者,贱内手艺了得,亲自下厨,错过今日,可就要抱憾终生了哦。”
仇晗一听,心中顿时明了,也学着顾炎的样子,凑近其耳边,轻声回道:“既然顾大人如此盛情相邀,仇某又怎好拂了您的美意?恭敬不如从命,明日定当准时赴宴。”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刚才的不愉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顾炎一回到府中,即刻命人急召周志林前来。周志林一踏入书房,还未及躬身行礼,便遭顾炎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措手不及,脸色瞬间由疑惑转为恐慌与惊愕。
“混账东西!”顾炎怒不可遏,目光中满是对周志林的失望与愤恨,“你兄长周宝林所作所为,你真就一无所知?我今日还特意去找仇晗为你辩解,你却如此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站在一旁的薛小染脸色冷若冰霜,美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刃直刺周志林的心房。“周志林,你哥哥私通乾国,私自贩卖粮食至平岛,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竟然还能置身事外,装聋作哑?今日老师为你说情,却说到了铁板上。仇大人手中有周宝林贩卖粮食给乾国的确凿证据,你说你老师的脸往哪搁?”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重锤,敲打着周志林的良知。
周志林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深知自己今日恐难逃一劫。面对老师的责骂,他或许还能强作镇定,但面对这位年轻却威严的师娘,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薛小染的美丽虽足以倾国倾城,但她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坚定与不容置疑,让他明白,若不能坦诚相待,今日他或许真的会像一条无助的癞皮狗,被无情地抛弃到蓝湾河中,冲入玉龙江里,成为鱼腹之食。
周志林身形一晃,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泪水纵横,声音因激动而显得嘶哑:“老师,师娘,学生确实对兄长的那些勾当一无所知啊!他远在吴州经商,而我则在建州求学,两者之间如同天壤之别,我如何能知晓他的所作所为?这真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啊!”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辜,努力为自己辩解。
薛小染的柳眉紧蹙,双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你区区一个举人,竟能拥有堪比三品大员的宅邸,钱财从何而来,你又该如何解释?”她的质问如同利剑出鞘,直指问题的核心。
周志林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几分谦逊与谨慎:“学生虽不才,但幸得先祖遗泽庇佑,得以继承祖辈累积下的财富。正是用这些钱财,学生才得以置办下这座府宅,以供家人安身立命之用。”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先祖的感激,又巧妙地回答了薛小染的质疑。
薛小染的语气渐渐柔和,却字字如重锤,敲击着周志林的心房:“大燕律法严明,罪犯之至亲,确有不得入朝为官之规。你老师虽有心举荐,但碍于律法,不得不收回举荐信。然而,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她稍作停顿,目光深邃地望向周志林,为他指引出一条看似艰难实则唯一的明路,“唯有你大义灭亲,勇于劝解周宝林投案自首,方能为你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薛小染的心中自有盘算,她深知这一举动不仅能让周志林与周宝林的罪责划清界限,更能让她的丈夫顾炎彻底摆脱此事的牵连,免于任何负面影响。相反,此举还将为顾炎赢得一片赞誉,彰显其公正无私、大义凛然的高尚品德,被世人所赞颂。
周志林的内心如同被狂风巨浪席卷,矛盾与挣扎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几乎窒息。皇甫将军投降了乾军,乾军顺利击败孙寇占领了大都。乾军的胜利,以及大都的沦陷,这一切都像是一记记重锤,不断敲打着他的心灵。此时,面对仕途的诱惑与亲情的抉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出卖哥哥周宝林,换取自己的仕途坦荡,这在他看来,无疑是一种背叛,是对血脉相连的亲情最残酷的践踏。他深知,一旦迈出这一步,就等同于亲手斩断了自己与兄长之间的纽带,那份血浓于水的情感将永远无法修复。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想象,在未来的日子里,如果乾军真的兵临城下,自己将以何种面目去面对那个曾经被自己出卖的兄长?那时的他,是否能挺得住良心的煎熬?
周志林在痛苦与挣扎中徘徊,他渴望找到一个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不伤害兄长的两全之策,但现实却如同一张无情的网,将他紧紧束缚,让他无法挣脱。
……
周宝林目送儿子周通渐渐消失在天边,才落寞地徒步往回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自己这是要往哪里去呢?昔日位于三板桥畔的周宅,如今已成断壁残垣,阴森之气缭绕,仿佛一座被遗弃的孤魂居所。即便他有心重返,现实的残酷也让他明白,那里早已不再安全。虎贲营和吴州知府的衙役早就将周宅看的死死的,只要自己一出现便会被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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