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其实听见顾朝还在身后叫自己了,但是她全当做是听不见,她在前头走的飞快,甚至为了不被他找到,宁元特意没有去舞阳宫,也没有回公主府。
宁静幽深,宫中其实很少有这样清静的地方,淡淡的竹香缭绕在鼻息,每每迈进院子,她几乎都能看见少年坐在院子的石桌前,低矮着头写字,粗布麻衣不能掩盖天生的矜贵,清俊淡漠。
只可惜宁元不是来欣赏美色的,她是来寻仇的。
“连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还有雅兴写字?”宁元推开竹门,冷着脸沉声开口。
叶明秋劲瘦的手腕一颤,墨渍晕开,污开了整张纸,他抬起头,一言未发起身行礼,叶明秋的头低低的伏到地上,而这次宁元没有出声阻止,而是生生的受了一拜。
“参见殿下,许久未见殿下,不想殿下竟不是来喝茶的。”
宁元嗤笑一声,没有进去。“你这里有茶吗?难道不都是白水吗?本公主竟不知珈蓝什么时候也在后院种了茶叶。”
叶明秋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觉得自己被看轻的窘迫感,他不卑不亢的直起腰看向宁元,眉眼含笑。“殿下说笑了,臣这里怎么会种茶叶,粗陋之地,还请恕在下招呼不周。”
宁元喜欢和通透的人说话,因为那样的人聪明,但是也讨厌和这样的人说话,一句话七绕八拐,背后恨不得有八百个意思等着你。
“粗陋之地?未必见得吧,你这竹苑里,恐怕都是好东西吗?叶明秋,本公主从前没想起,你深居简出,竟然还能照料有财一二。”
“一面之缘,猫儿是个有灵性的,在下亦是无可奈何。”
宁元移开目光,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从前说喂过它几次,现在说一面之缘,你说话还真是颠三倒四。幽居深宫的日子不好过吧?只是近几年六皇子的日子好过了,连从前常见的菜干也不吃了。”
一片绿意翠竹做配中,叶明秋的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冰雪消融的柔意,可那双鸦黑色的眼眸,却是越来越沉。
“猫儿喜欢吃,未必见得人就能吃,我知道殿下心中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在下与殿下相熟多年,虽不敢高攀称上一句友,却也并非形同陌路,更何况在下只是北梁送来的区区质子,没有人会看得起在下,也不会有人与在下为伍。”
叶明秋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所谓深居简出,不过是说的委婉一些罢了,如果可以,谁愿意待在这方寸之地十几年呢?”
宁元真觉得自己脑子是让有财吃了,在公主府幽闭那么些天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冷笑一声,张嘴便骂:
“你在这道德绑架你妈呢?”
宁元无语的都快呲牙了,她刻意忽视掉叶明秋在被她骂了后,脸上那略显错愕的神情,宁元一脚踢翻了竹篓里刚扫好的竹叶。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最他妈烦你们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了,还把自己说的那么无奈,那么无辜,说白了,你倒霉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倒霉,别人就得闭上嘴巴让你算计?”
“殿下···”
“我去你娘的!”
宁元瞪了他一眼,狠狠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离开了竹苑。少女的背影消失的极快,最后能瞥见的,只剩一抹翻红的衣摆。
珈蓝在后院是能听得到的,他面上带着一些担忧的走出来,站在叶明秋身后询问:“公子,您怎么跟五公主吵起来了?”
叶明秋没说话,他眉眼之间的微弱惊异还没有完全褪去,他也没有回答珈蓝的话,良久,低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