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言还记得,那时候秦不闻来找他,欢呼雀跃地跟他说,长瑾公公对她很好,她在御花园迷路的时候,他可着急了。
——她素来将那些小恩小惠都放在心上。
所以宋谨言在得知秦不闻劫了长瑾的狱时,差不多也能猜到,她应该是带长瑾来御花园了。
长瑾的死,其实在宋谨言的预料之内。
他其实也很难说清楚长瑾对秦不闻的情感,但他确信,经过无悔崖那次,长瑾不会再伤害她了。
他分明记得,那时他中了长瑾下的药,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连清醒,也是靠着割伤自已强撑,就连手都是抖着的。
那时候,长瑾向他回禀,说他杀了秦不闻,亲眼看着她从无悔崖下坠落,再也看不见了。
宋谨言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颤抖,看到了他一直打颤的手。
那时候的长瑾在想什么呢?
宋谨言也不知道。
而如今,长瑾离去,秦不闻平安无事,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宋谨言垂眸,去看秦不闻的神情。
他担心秦不闻还沉浸在悲痛中,却见秦不闻只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宋谨言露出笑意:“长瑾公公,就按照大内侍的礼法入殓吧。”
宋谨言点点头:“我会派人去办,你不必担心。”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谨慎地开口:“秦不闻,长瑾的事,你不必过于难过。”
秦不闻轻笑一声,眉宇间终于带了清明朗润。
“宋谨言,对于先帝与长瑾,我是问心无愧的那一个,”她扯了扯嘴角,眉宇张扬肆意,“我不会难过很久的。”
无论是对先帝还是长瑾,秦不闻自始至终,都问心无愧。
她也不会像长瑾那样,做令自已后悔的事情。
宋谨言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沉默不语。
他总感觉,与秦不闻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宋谨言的心口有些堵,他伸手,想要去抓秦不闻的衣袖。
可面前的少女转身,挑眉看向他:“季君皎呢?”
那只手便顿在了半空,不动声色地退回。
“我来时,将御林军都撤下了,这件事我也会封锁消息,不会有人外传,”顿了顿,宋谨言继续道,“季君皎在御书房等着。”
秦不闻点点头,重新将面纱戴在了脸上:“走吧,带我去找他。”
夏末的夜晚有些冷了,秦不闻有点想回文渊阁了。
宋谨言默然地点点头,带着秦不闻,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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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季君皎身姿笔挺,他端正地跪在书案前,骄矜清贵,薄唇微抿。
听到声响,他也丝毫没动,目视前方,端的是矜贵守礼的姿态。
是秦不闻先走进来的,看到季君皎跪在书案前,皱眉上前:“季君皎!”
听到熟悉的声响,季君皎身子微顿,随即才缓缓转头,看到了向他大步走来的秦不闻。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随后跟来的宋谨言也看到了跪着的季君皎,低啧一声:“我说首辅大人,朕好像没让你跪着吧?”
季君皎微微颔首:“微臣忤逆在先,不能坏了规矩的。”
宋谨言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行了行了,快起来吧。”
秦不闻也走到季君皎身边,将季君皎扶了起来。
宋谨言叹了口气,走到书案前,施施然落座。
他的目光在两人面前逡巡而过,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烦躁。
“秦不闻,你还没跟朕说清楚呢,”宋谨言咬牙道,“坠下无悔崖之后,发生了什么?”
“陛下,”季君皎缓声开口,语气清冷淡然,“今日太晚了,阿闻受了惊吓,不如明日微臣将此事与陛下言清。”
“啧,”宋谨言气笑了,“首辅大人,朕还没治你罪呢!妨碍御林军办事,可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