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不知哪里传来的水声,滴落在那冷冽的石板上,震耳欲聋。
不知为何,秦不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次征战。
先帝命她在营帐等候,秦不闻半路得了消息,得知先帝中了敌军计谋,一人一马潜入敌营。
后来,先帝安然而归,龙颜大怒。
秦不闻笔直地跪在营帐外,营帐内便传来先帝厉声:“给朕跪着!什么时候学会不再感情用事再离开!”
后来秦不闻才知道,先帝察觉到敌军的计谋,及时退了兵马,而秦不闻一人潜入敌营,险些被敌军发现。
那时的秦不闻,一袭男装,长发高高束起。
她头上戴着沉重的头盔,跪在营帐外的身姿,却依旧笔挺。
她也不知道自已跪了多久。
后来,是长瑾悄悄从营帐走出来,将烤好的红薯连同热酒葫芦,递给了秦不闻。
“阿闻,别跪了,陛下睡下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时的长瑾,头发还未全白,神情慈祥和善,苦口婆心地劝她。
秦不闻跪在地上,没动。
长瑾叹了口气,他手上拿着拂尘,半跪在她跟前,与秦不闻的视线齐平。
“还生气呢?”
长瑾慈爱地笑着,神情无奈又纵容。
秦不闻皱了皱鼻子,这才不高兴地开口:“小老头脾气真大。”
谁都不敢说那位天家的一点不是,但秦不闻除外。
长瑾听到秦不闻这样“骂”先帝,却也只是嘿嘿一笑,他伸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
“陛下也是担心阿闻,退兵回营帐后,陛下没见到你,都急坏了。”
秦不闻别开视线:“那他不会好好同我讲嘛?凶死了!”
长瑾仍是笑笑,手上是烤得滚烫的红薯,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那阿闻跟长瑾爷爷说说,为什么单枪匹马地往漠北军营里闯啊?”长瑾的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秦不闻皱皱眉,似乎不太明白长瑾为什么这么问。
她定定地看向长瑾,语气稀松平常:“因为阿闻担心老头儿跟长瑾爷爷有危险啊。”
长瑾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他继续笑着:“可是阿闻太冲动了呀,这般意气用事,在意感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的。”
秦不闻低头,沉默不语。
长瑾又摸了摸秦不闻的头,缓缓起身:“阿闻,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长瑾转身欲走。
“长瑾爷爷,”身后,少年身姿清越,跪在那浓烈迷眼的风沙之中,却比那松竹还要挺拔,“不闻没错。”
长瑾的脚步顿住。
身后的小少年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若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闻依旧会去救你们。”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又坚决,就好像在说一件约定俗成,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你们是阿闻最重要的人,阿闻不可能拿你们的性命做赌。”
风沙渐起,将长瑾的身影都遮了个干净。
昔日的长瑾眉目温和良善,与面前,这身处阴暗死牢中的人脸,重合在了一起。
秦不闻有一瞬的不适。
那种不适感来得急促又莫名,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情绪,就好像……
就好像自已拼尽性命,竭力守护的信仰,到最后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笑话。
就好像她日日操练,不断强大,最后有人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