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一瞬。
季君皎抬了抬眼皮,声音又低又轻:“还在骗人。”
她与他那晚,分明是第一次。
秦不闻勾唇挑眉,笑意不减,身子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声音如同碎玉:“秦不闻,你永远学不会说实话。”
秦不闻轻嗤一声,抬着季君皎的那只手用了些力道,她稍稍眯眼,眼中不带什么笑意:“首辅大人,您现在,是在指责我吗?”
季君皎抿唇不语。
男人乌黑的长发被修剪得整齐干净,阳光透进来,颜色有些淡,就连那双墨色的瞳孔也被映上了一层浅金色。
你瞧,他还是那轮触不可及的皎月。
那般轻易的。
那般轻易地,就能够指出她所有的诡计与卑鄙。
一如许多年前,身为太傅的季君皎站在她面前,语气清正,眉眼疏朗:“殿下,您错了。”
——他总能将她的卑鄙阴暗,衬托得无以复加。
他就站在有光处,高高在上,又不可触碰。
他不加怜悯地揭示她的“错误”,字字珠玑,毫无破绽。
秦不闻看着眼前的季君皎。
即便是她迫使他抬头看她,他也好似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谪仙。
而她就像是那生活在阴沟暗巷的老鼠,妄想得到那皎月的半分垂怜。
可笑又荒谬。
突然就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秦不闻收了手,脸上笑意陡然消失。
“首辅大人来此,无非是担心我会对宋谨言下手,毁了曜云,”秦不闻顿了顿,语气平静,“不过首辅大人大可放心,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拿一样东西,待东西拿到手了,便会离开京城。”
“再也不回来了。”
季君皎的手上还缠着那碧色的丝线,他无意识地缠动几下,如今的丝线,凌乱复杂得不成样子。
——一如谁的心境。
“谁知道你这话是不是又在骗人。”季君皎冷声。
秦不闻勾唇笑着:“这简单,大人将我想要的东西带过来,逼我马上离开京城不就结了?”
如果季君皎真的能现在把东西拿来,倒是也方便了。
省得她还要谋划如何潜入御书房,还担心被宋谨言发现。
她原本以为,这桩买卖对于季君皎来说并不算亏,可谁知,季君皎闻言,眸光冷冽低沉。
“秦不闻,你休想。”
秦不闻:“……”
这是多不相信她啊。
“首辅大人不想帮忙也没关系,”秦不闻勾唇,媚眼如丝,“阿槿只求大人,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稍微开开恩,我暂回京城一事,大人权当不知道,如何?”
其实秦不闻至今也不清楚,季君皎是如何第一眼就认出她来的。
当时她戴了帷帽,最多不过是露了个嘴角,这怎么能认出来呢?
“你想让本官做你的同犯?”季君皎冷声,情绪不辨。
秦不闻眨眨眼:“大人这是哪里话,只是让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季君皎抿唇,抬眸看她。
那双眼睛太冷,秦不闻甚至怀疑自已是对上了什么冬日的霜雪。
“秦不闻,你我昔日,有何情谊?”
这话说得冷漠又决绝,饶是秦不闻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还是不觉愣了一下。
下一秒,秦不闻轻笑一声,语气散漫:“首辅大人说得对,你我本来就没什么情分可言的。”
——那手上的丝绦,终究是全乱了套。
季君皎猛然起身,冷冷地看她一眼,那眼神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满眼的清寂与泠然。
“秦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