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闻看着这句诗,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似乎问过宴唐一个问题。
“宴唐,等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做什么?”
那时候,秦不闻躺在长安王府的银杏树下,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他。
宴唐正在用秦不闻的字迹,帮她批折子。
听到秦不闻的话,宴唐指骨微顿。
他缓缓放下笔杆,看向在藤椅上哼着小曲,眯眼假寐的秦不闻。
“属下不能留在殿下身边吗?”
他这样问,声音清朗舒润。
秦不闻打了个哈欠:“当然可以啊,但是那个时候,你就不需要当我的幕僚了。”
“那你到时候想做什么呢?”
大概是没有想象过这个“如果”,宴唐微微怔神,似乎是在认真思索。
许久。
宴唐微微蹙眉,双手端正地放在双膝之上,语气轻缓:“属下不知。”
秦不闻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眨眨眼,有些错愕:“不知?”
宴唐乖乖地点点头:“属下以后想要做什么,取决于殿下需要什么。”
秦不闻面露不解。
宴唐勾唇:“待天下太平,若殿下需要一位马夫,属下便学牵绳遛马。”
“殿下若是需要一位花匠,属下就学着裁枝修芽。”
“若殿下想要整个曜云,”宴唐眉眼温和,嘴角笑意清浅,说出口的话却字字清晰,“亦可以踩着属下的血身,登临高处。”
秦不闻闻言,微微蹙眉:“宴唐,那是你为我做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已想要什么呢?”
宴唐眸光清雅贵气。
他久久地看向秦不闻,眉眼柔和温润,再没移开。
“殿下。”
“什么?”
“没什么,秋日露重,莫要贪凉才好。”
……
其实那时候宴唐说的话,秦不闻并未当真。
她想着,等天下太平,百姓安定之后,她或许可以给宴唐京寻一笔银钱,让他们去做自已想做的事。
她从未想过,宴唐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不作假。
【来年春风又度,少年垂暮,浊酒一杯足慰吾。】
——他什么都不要。
功名利禄,钱权声望,于他而言,甚至不抵一杯薄酒。
她不喜欢宴唐这样。
她所见的宴唐,曾白衣拂雪,谈笑间退敌军百万;也曾曲高和寡,一曲青琴盛名远播;他甚至可以高坐明镜台主位之上,笑对那些夹枪带棒的诗句,一人比天下群贤。
宴唐就是宴唐。
肆意明润的少年郎。
如今长安王身死,只要她完成自已的谋划,远离宴唐京寻,他们便能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秦不闻垂目,不再看向主位。
“冷吗?”
季君皎以为秦不闻是冷了,便让人往她身边的火炉中又填了几块新碳。
秦不闻顺势缩了缩脖子,笑道:“还好,屋子里很暖和。”
外面风雪交加,屋内却温暖融洽。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又有文人墨客不断到来。
这明镜台的游诗宴,是为天下有才学的文人才子准备的,并不单单是男子,就连一些名声在外的千金小姐,也会来凑一凑热闹。
未出阁的小姐会坐在事先准备好的帷幔后,若是有心仪之人,亦可用诗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