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一开口,特意把“做生意”三个字说得震天响,引得在场的人都摇头叹气,私下里议论起昊山居的境况。
张乾他们只能尴尬地坐着,这种事他们也没法反驳。
“我一听这消息啊,心里那个痛啊。
小三爷怎的就落到靠开个昊山居,学着吴山居的样子讨生活,那可是用的吴山居的路子啊!”
薛五压根儿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发起攻势。
“这里头用的都是吴山居的老班底,铺子要是倒了,砸的是吴山居的牌子,吴二爷的牌子……”
薛五越说声音越大,情绪都有些激动,手指着周围的人说:
“你们瞧瞧,在座的哪个不是靠着吴家混饭吃的,你这不是砸了大家的饭碗嘛?
有难处你找我啊……
得,来了,刚在雅间里和我说手头紧!”
无携没想到薛五把事情这么直接摆到众人面前,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他们确实缺钱,非常缺。
但这事儿虽说不少人都有所耳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还是让无携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不是他有多在乎脸面,而是这关乎无家的名声。
他个人丢脸事小,无家的名声受损,让无家这块牌子蒙尘,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这些话显然不是薛五临时起意,他不给无携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
“小三爷,我没瞎说吧?”
无携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避开薛五的目光。
本想着趁着薛五嫁女的大好日子,逼薛五给些银子。
哪承想,薛五这老狐狸,失势一阵子,一回头就给了自己一击。
这一招反击太过漂亮,此刻无携他们已无反驳之机。
胖爷嘴里叼着根牙签,面无表情地看着志得意满的薛五。
他也明白现在不是瞎闹的时候。
众人见无携他们都不说话,议论声开始在会场各处蔓延开来。
“无家竟落魄到这份上了?”
“是啊,无携可是无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怎么就混成了这副穷酸样?”
不少人知道无二爷被困,无家必然遭遇困难。
但更多人还是难以置信无携已走投无路。
薛五这一席话,犹如石子投进湖面,激起层层波纹。
薛五见气氛已被自己调动得差不多了,话头一转:
“这世道,谁还没点难处呢,对不对?
我薛五就讲究个‘义’字闯江湖,既然小三爷有难处,我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字——帮,必须帮。”
………………
薛五话音刚落,便朝宴会厅一角一挥手,老六带着俩兄弟,乐呵呵地进了场。
“快快,手脚麻利点,别误了小三爷的大事儿。”
那俩手下合力抬着个大麻袋,麻袋里不知装的何物,分量看起来不轻,走起来颇为吃力,引得老六不停地回头催促……
乡亲们的目光都被这三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吸引,心里头琢磨着薛五这又是要唱哪一出哩。
薛五那嗓子适时地又飘荡在空气中。
“如今这世道,营生不易啊。得知小三爷的难处后,我紧忙去仓库盘算了番。
实在是没法子,就剩下这些零碎银子了……”
零碎银子,这一大麻袋,竟全都是分分角角的零钱!
薛五演了这么久,终于是使出了最后一手。三十万的大数目,全给换成零钱,这不是明摆着嘲笑无携落魄,跟讨饭似的么?!
“小三爷,您别嫌寒碜,虽说这银子瞧着不起眼,但也算是凑足了您的数。
这世道,能借钱给你的,才是过命的交情‘三五零’,对不,小三爷?”
随着薛五话音一落,老六带着俩帮手,把麻袋里的银子哗啦啦全倒在了地上。
叮叮当当的硬币碰撞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场子。
满满当当一大袋的硬币,间杂着几张小额票子散落到了无携脚旁。
场上众人霎时没了声响,静静瞅着无携他们,想看看在这般侮辱之下,他们会怎么应。
胖爷紧闭着嘴,斜着眼瞪着那散落一地的银钱,呼吸越来越重。
在外头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啥风浪没见过,啥难关没挺过。
可像这般的赤裸裸羞辱,他着实有点咽不下,越想越是憋屈,双手往桌上一撑,差点就要把桌子掀了。
可偏偏这时,无携的手稳稳搭上了他的手背。
“莫动!”
无携面无表情地给胖爷递了个眼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是制止了他。
这不是跟薛五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胖爷若真掀了桌子,正中薛五下怀。
他们仨人,对方可是有几十号人马。
胖爷要是一掀桌,不仅落得个不识抬举的名,还给了薛五个正当理由,把他们揍出门去。
到头来,银子没要着,还得白挨顿揍,落个不领人情的骂名。
所以,不管咋样,现在只能忍。
张乾见无携也给自己使了眼神,心底无奈地摇摇头。
虽也觉得憋屈,可薛五这点小伎俩在他眼里算不得啥。
这点侮辱,根本掀不起他心里的半点波澜。
薛五没料到无携他们竟能忍至此,这节骨眼上竟不发作,还静静坐着……
眉头一皱,他走到三人跟前,继续说道:
“小三爷,你要的银子我都凑齐了,可我闺女的喜事儿眼瞅着就要开场。
你的事儿我帮了,但你也不能误了我闺女的大喜日子不是?
要不这样,婚礼正式开始前,你们赶紧拿着这些银两走,救命如救火嘛!”
啪!
胖爷听到这儿,也不顾无携按着自己,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来,瞪着薛五:“你是故意的吧?”
薛五不理胖爷,转而对无携冷嘲热讽:“抓紧点,你的时间可不多。”
面对薛五近乎挑明的挑衅,胖爷真是看不过去了,一把按住无携的肩膀,说:
“天真,这银子咱不要了,胖爷我今儿个就让他这喜事儿办不成……”
话未完,胖爷一把抓着桌沿,就要掀桌。
而始终面无表情的无携动作也快,起身一把抱住胖爷。
胖爷用力想掀桌,无携紧紧抱住他的双手,不让他使力。胖爷就这么被无携牢牢抱住,动弹不得。
“胖子,我之前已经给你台阶下了……”
薛五冷哼一声,“在这儿,你最好别乱来,今儿是我闺女大喜,你再闹,我可送你去派出所!”
见薛五动了真格,无携赶忙在胖爷耳边悄声道:
“胖子,演到这儿就行,别太过,接下来的苦肉戏我一人唱,你站这儿别动。”
无携边说边轻拍胖爷的肩,以示安抚。
最懂胖爷的,莫过于无携。
胖爷表面看似大大咧咧,啥也不在乎,实则心里还是讲究面子的。
无携这么一说,就是给胖爷找了个台阶。
这话确实见效,胖爷听完,激动的情绪立刻平复下来。
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松开,不再有过激举动,眼睛却死死盯着薛五。
见胖爷恢复正常,无携心里整理一番情绪,不给薛五回应的空隙,笑盈盈地开口:
“薛五爷,胖子不懂事,我替他赔个不是,真是太感激您了。”
薛五没想到无携非但没发火,还满脸笑容地致谢,心里犯嘀咕,嘴上不自觉回了句:
“您客气了。”
……
因无携的退让,这场闹剧悄然落幕。
新人步入宴会厅时,张乾、无携和胖爷已将地上的银子收回麻袋。
此刻,他们正推着从酒店借来的板车,载着这一大袋银子往和小白约定的地点行去。
胖爷一脚踏在板车上,另一只脚不时蹬地,推动前行。
途经酒店大门外的停车场,张乾眼角余光忽见停车场一角,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拿着相机朝他们三人偷拍。
“留神,那边有人在偷拍。”
张乾不动声色,低声提醒无携和胖爷。
闻言,无携和胖爷的目光暗暗向张乾所指方向一瞥。
果然,那儿有个人躲在车后,正用手机对着他们拍照呢……
那人却悄悄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头戴一顶旧草帽,正是村里的老六。
老六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头一遭干这偷偷摸摸的勾当,浑然不知已被张乾几人瞧见。
无携一眼认出是老六在暗中窥视,心中猛然间计上心来,便扶着板车把手,猛地俯身,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
无携咳得仿佛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胖伯一听便懂了,忙放下板车,轻拍着无携的背,关切地说:
“天真啊,你没事吧?
哎,你这身子骨,早说不让来,非得来。
这下可好,还怎么做事啊?
快,快上车躺着,你现在这样子,啥也干不成,就好好歇息吧。
你拼了命挣的这点钱,还不够治病买药的呢。
还跟人较劲,真是不自量力啊。”
胖伯和张乾一路拽着钱和无携,来到小白停在村口的老旧面包车前。
“还以为薛五那小子要玩什么花招,倒叫他办得滴水不漏。咱还是躲回咱的小天地吧,江湖水深。”
胖伯拉开面包车门,一面扶无携坐进去,一面嘴上不停地嘀咕。
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暗处偷窥的老六听的。
生怕老六隔得远,听不清,胖伯刻意放大了音量。
老六压根不知自己已露馅,瞧见无携虚弱的模样,心里那个乐呵劲儿。
他边用手机录下这一幕,边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