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那枚木簪子很久,最后也没去捡那簪子,转身走进了夜色里,过去的那些荒唐事,让他如今才醒悟过来,若非当初的侯月容掺了一脚,他与那封锦明何至于就走到了这般田地。
他如今也不过是瞧在那个女儿的份上,对她多两分关照罢了。
黎明的光缓缓的升起,笼罩着上京,霍家的人忽的四处奔走,有个下人冲去了靖安伯爵府,白华英这会子还在睡梦中,被身旁的翠青摇了起来,“小姐,不成了……霍家老太太不成了。”
白华英一个激动,彻底醒了,“快,换衣服,你去知会外祖母一声,她若是愿意去,让她与我一道去”这些日子,老太太其实时刻都在关注着霍家的动静,如今霍老太太不成了,她总归是要去见一面的。
翠青忙给她更衣打扮,如福急匆匆的去禀报老太太,等白华英出了府门时,老太太已经在马车里侯着了,见她出来了,顿时焦急的朝她招了招手,“快些。”
白华英麻利的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着那霍家狂奔而去,霍家这会子已经备好了寿材,但见白华英过来了,总还抱了一丝希望,叶凤姜领着她朝里走,“今儿早晨的时候,有丫鬟进去伺候,瞧见她人快要不成了,在院里照看的大夫也说不成了,华英,你的医术是最好的,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旁的法子。”
“我先去看看。”白华英走在前头,还没一会儿呢,老太太就搭了敏环的手,急匆匆的提了衣裙往里冲,里头霍家的人都到齐了,一见靖安伯爵府的老太太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霍燕堂脸色有些不好看,“老太太,我家祖母一直在念着你。”
白华英扶了老太太上前,又要搭霍老太太的脉,霍老太太精神这会子忽的好了些,挥开了白华英的手,“我这身子,我自个儿清楚,如今到了这份儿上了,能瞧见燕堂这孩子成亲,已经很满
足了,不必再费什么心了。”
白华英却固执的摸了摸她的脉像,心缓缓的沉了下去,老太太凑了过来,眼眶红得厉害,“你是咱们三个里身体底子最好的,怎能走在我们前头,要走也是我这把老骨头先走!”
霍老太太半坐着,背后椅了个大靠枕,朝她轻锤了两下,“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失踪的那些日子,我同叶家的那个到处找你!你是死是活也不来个信儿,回了上京你也不来见我们,你的心是铁打的不成,非得等我要死了你才肯来是不是。”
老太太红着眼,紧握着她的手,“是我不好,我回了上京,我没脸见你。”
“咱们姊妹几个,你历来是最不要脸面的,如今临了老了,你倒同我们说起要劳什子脸面来了,为着脸面,姊妹也不要了是不是。”霍老太太觉得不解气,又朝着她手掌心打了两下。
老太太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道:“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再相见,我都老成这个样子了……”
“你就是没拿我们当姊妹,一个人在伯爵府里头呆着,做你的缩头乌龟。”霍老太太气得不行,忽的就落了泪来,“我要死了,你就舍得来见我一面了,你来施舍我的是不是。”
叶老太太坐在一旁,听着这话插了一嘴,“你同她这个没心没肺的计较什么,如今你的孙儿都成了亲了,你瞧瞧,儿孙满堂也不过如此了,犯不着为了这小人置气。”
老太太坐在床边,哽咽着道:“我哪时不想来见你,可我怕,我怕再见了,咱们已经生分了。咱们三个是自幼一道长大的,我也知道你们当初费了多少心,如今一晃眼十几年了,我都已经老了。你瞧瞧这头发,比你的还要白得多。”
叶老太太冷哼道:“你还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我看你就是为了你那点面子,她说的也没错!你就是为了那点劳什子面子,如今连姊妹也不要了。
”
老太太紧握着霍老太太的手,“是我一时糊涂了,人岁数大了,脑子总不那么灵光了。”
“当初在上京的时候,咱们三个在一起多好,我们还没有各自的归宿时,成天的凑在一起偷偷外出,吃喝玩乐,那是最快乐最自由的日子了。”霍老太太的目光忽的变得很长远,连着声音也弱了几分。
老太太心里一慌,忽的又归于平静了,附和道:“是啊,那时候你最爱听戏,常拉着我们陪你去听,你还说要捧红那个戏子,如今都这岁数了,也不知那戏子红过没有。”
叶老太太坐得近了些,“没两个那戏子成了亲就没再唱戏了,还提什么红不红的,当初她还砸了不少银钱给人家,人家转头就拿了作聘礼娶了新妇了,为此她还伤心了许久。”
“是吗?我没在上京十几年,如今许多的地方都变了样了,先前的学堂如今也不在了,物是人非,我原想着,纵是要走,也是我这老骨头先走,怎么……怎么就轮到你了。”老太太根本就不敢信,不敢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死,更不敢信,如今她就要死了,可人都有这么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