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兰一愣,瞧着燕望欢的神情,也反应过来,跟着笑道:
“差点忘了,是得过去一趟呢。”
她跟在燕望欢的身后。
一同进了一处院落。
房门给从外敲响,三声落下,有人探出头来,一看到燕望欢,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郡主,您回来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踏进门,道:
“愫灵,这段时日,让你留下照顾大夫人,当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愫灵连忙摇头,瞥了眼内室,也不压着嗓子,笑道:“曹大夫说了,大夫人虽是比之前清醒些了,但伤了根本,怕是难从床上起来,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槐兰打趣道:“那你给这院里头,岂不是自在的很?”
“哪敢。”愫灵嗔了她一眼,“四小姐可还偶尔会过来呢。”
大夫人一病,这整个院子的下人,都是如同虎口逃生一般,高兴得不得了。
连愫灵,都比之前活泼了些。
放在之前,这院子的下人们,连一个眼神,都不敢乱瞟,生怕给大夫人记上。
各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挨打给大夫人身边,都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平常事儿。
命悬在她手里,随她心情左右。
一不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现在大夫人躺在床上,连独自翻身都困难,这些下人们,才逐渐自在些。
槐兰目送燕望欢走进内室,她没跟过去,拉着愫灵一起守在不远处,既能瞧见床上,又听不到交谈声。
“四小姐就是来,也不过偶尔罢了。大夫人现在半死不活的,又没有好转,四小姐可不是个孝顺的,她不在这,院子里头,不就是你说了算吗?”
“这倒是。”愫灵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喃喃道:“之前啊,脑袋都是别在裤腰上的,指不定怎么就没命了。心里头就盼着大夫人能开开恩,莫让我死的太难受。”
“现在好了,苦尽甘来。”槐
兰捂着唇,笑声溢出唇齿,软着嗓子道:“只要老实跟着主子,日后,你便再也不会过回那种日子了。”
愫灵点点头,抚在胸前的手这才放下,她看着燕望欢单薄的背影,心底却感一阵安稳。
明是比她年纪还小。
但燕望欢身上,却蕴着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让她不由自主的信服。
燕望欢给床边坐下,帮着大夫人拽了拽被角,轻声唤道:
“娘,望欢来看您了。”
大夫人身体一颤。
她猛地睁开眼,如毒蛇一般凶狠的视线,牢牢钉在燕望欢的身上。
要不是身体仍是动弹不得。
燕望欢都不会怀疑,大夫人会冲上前,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只可惜。
现在的大夫人,是一只纸老虎。
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再没办法,指着燕望欢的鼻子,骂她是“贱货杂种”。
大夫人拼力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却仍是不成型的语句。
燕望欢认真听了一会儿,也分辨不出来,她想说出的,究竟是什么。
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眉宇之间戾气不散。
对着燕望欢的恨意,已经凝聚在了骨血当中。
可惜这你生我死的较量,大夫人已经落后。
她躺在床上,连这条命,都给燕望欢掌在手里。
随时,可以收走。
“娘,你放心。”
燕望欢看着她,眉宇间一片柔和,倒真像是个孝顺的女儿,正担忧着患病的娘亲。
“你不会死的,我会让曹大夫好生照看着你,用最好的药,进最顶级的补品,保你身体无虞。”
她的手指,穿过大夫人散乱的长发,给打结的地方一点点梳理好,又轻声道:
“我还等着,你看着你最爱的人,一个个死在你的前面,你却只能躺在床上,无能为力。”
燕望欢轻笑一声。
仿是已经看见,大夫人那时的模样。
那些曾经送给燕望欢的
苦痛,一样样,一桩桩,最终都会回到她的身上。
时间还长。
她们,慢慢来算。
口中说着让大夫人毛骨悚然的话。
但她面上,仍是一派温情。
甚至看到大夫人眼里的惊恐和愤恨,她还给被子上拍了拍,安慰道:
“娘,没什么的,用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也能跟过去。”
一口血堵在喉头。
大夫人眼底,有细密的血丝蜿蜒浮现。
她目眦欲裂。
面颊抖的厉害,五官都在抽搐,一张脸已是狰狞可怖。
“贱贱婢,你不得好死!”
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
竟真让她从口里,发出一句还算清晰的动响。
五指紧捏成拳。
指甲给掌心,印出清晰的刻痕。
有青筋给掌背跳动。
大夫人怒急。
若是目光能成刀成剑,燕望欢的身上,怕不是早给她刺出成千上万个窟窿。
但可惜的是。
不管她如何拼命。
到底也只能骂上一句罢了。
对燕望欢来说,当真是无关痛痒。
这些难听话,不管是上一世的大夫人,还是眼前这只剩一口气的女人,从她们的口中,燕望欢都是听过了不知多少。
她仍在笑。
唇角的弧度既温和又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