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望欢这一举动,着实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院子里黑烟滚滚,火势已经彻底蔓延开来,稍走近点都呛的睁不开眼,躲都来不及,怎还突然跑回去了?
是有什么重要的物件,连命都不要了。
槐兰一愣,想也不想的追了过去。
“主子!”
她捂着口鼻,眼睛瞪得老大,也不在乎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燕望欢要做什么,都不能让她独自一人。
槐兰追进院内,一眼便找到燕望欢。
她刚夺下小厮手里的水盆,咬着牙,高高举起,淋了一身的湿透。
槐兰吓了一跳,忙问:
“您这是要……”
“这里不安全,出去。”
燕望欢瞥她一眼,拿过湿布捂口,低着头,迈步就要冲进火海。
紫湘才跟进院,看到这一幕,吓得小腿发软,喊道:“主子不可!”
槐兰也反应过来,一把拽住燕望欢长袖,力道之大,连手指尖都泛着白。
她跪倒在地,红着眼哀求道:“主子,我知道你是要去救辛夷,可已经太久了,人在里面,就是没烧着,呛烟也呛也没了啊!”
“你让开,总得去看一眼。”
火势蔓延的快。柴房里面都是些炭和杂物,怕是最快燃起来的,门窗都沐在火海里,这院子又潮,黑烟更是升的凶猛。从外面看,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没谁还想着救人。
能灭火都是老大的功夫,何况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小小婢女。
就连槐兰,想起辛夷还留在柴房,都默认了她的死刑。
没办法,下人的命,本来就是贱的,但燕望欢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是非清白,还没定论。
辛夷随着她的一天,就得保得她一天的安稳才行。
他们不救,她来救!
烧灼的烟气越来越重,槐兰给熏的两眼通红,却仍是
死死抓着燕望欢的袖口,哀求道:“主子,不行啊!你真的不能去,火太大了,会出事的,主子啊……”
她声音中已含泪意。
鼻尖酸的厉害,心里头更是悔的要命。
怎就当时火势最小,跑出来时,没想到还有个辛夷,结果现在,要燕望欢拿命去赌。
燕望欢眼中决然之色未变,她垂眸看向槐兰,轻叹一声,却不和她多说,而是道:“紫湘,带槐兰出去。”
“主子……”紫湘一愣,到了这时,才算是彻底晓得燕望欢要做些什么,她慌了神,忙过来帮着槐兰一起拉着她,求道:“主子,真的不行,这火太大了,您会有危险的!”
她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手劲重,给袖口的布料都拉扯到了极致,眼看就要断开。
燕望欢皱了眉,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也没时间去劝服她们两个了。
她伸手入怀,摸出一把匕首,随手给袖口一划。
匕首锋锐,刀锋亮着银芒,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更何况是区区一片布料。
槐兰和紫湘都懈了劲,没有防备,一头栽倒在地,滚了一身的黑泥,可等她们抬起头,燕望欢已经是冲进了火海。
她的身影给火焰吞没,很快,连影子都瞧不到了,而槐兰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柴房位偏,墙壁潮湿,里面装点的物件,却都是干燥易着。
燕望欢一脚踹开给烧的残破不堪的门,火星滚动,燃着的木片从身前掉落,掀起的热浪,足够让她感到面庞一痛。
明是三九寒冬,她双颊泛红,已是出了满头的汗,之前泼到身上的水,都已成为蒸气,融进火中。
视线当中一片模糊,她的眼前,只有无数跃动的光影。
燕望欢咬着牙,她找不到辛夷,只能继续向内走去。
人呢?
才这么点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辛夷!
”
视线受阻,连喊出去的声音,都是沙哑微弱。
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柴房不大,可上方不时有燃着的碎末掉落,一时不察,落到身上,就是一片焦黑的烧痕。
燕望欢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呼吸已经是受了阻,嗓子又闷又痛,仿是有火星,沿着气流钻进了身体。
眼前越来越模糊,力气逐渐被抽干,她撑不住太久,只咬着牙,挺着一股劲,想要找到辛夷。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连个清白,都还没找回来,就埋在这不明不白的火焰当中。
绝对不行!
“主……主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燕望欢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呢喃。
她脚步一顿,看向一处角落,那里火光浮动,隐隐,似乎有个蜷缩着的人影。
“辛夷吗?”
“是……是……”
辛夷躺在地上,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给热浪灼成赤红色,手腕脖颈,都起了不少燎泡。她已经动弹不得,意识陷在半梦半醒之间,已是满心绝望。
感受着火焰一点点侵吞身体,连她都丧掉全部盼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有人会来救她的,谁会在乎一个奴婢的命。
但她不甘心!
她不怕死,也逐渐接受了即将陷入火海一事。
心里头,唯一剩下的不甘,只有燕望欢。
她想要见燕望欢一面,告诉她,背叛的人,可能是任何人,但唯独不会是她辛夷。
火势越来越大,呛人的烟雾冲进鼻息。
辛夷气若游丝,连之前能听到外头闹腾奔走的救火声,都逐渐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