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明斋内,素简质朴,庭中有溪径环绕,奇石堆叠,月窗前栽种着一片枫树,高大粗壮,枝头的叶子如彤云般艳烈,烧红了半边天。
阳光透过叶子在窗边烙下斑驳的阴影,茶香自屋内飘来,透着几分岁月静好的幽谧和宁静。
里面突然嗔道。
“你又从哪儿把那些旧物翻出来了?我不是吩咐染昀他们拿去锁了吗?”
那道声音略有苍老却中气十足,话音又是无奈又是怜惜。
等了片刻,传出另一道人声,尚残存着哭完后浓重的鼻音,“你锁她做什么?我身边只有这点念想了,还不让我留着吗?”
“留着也只会徒惹伤心,你就是把自己哭瞎,也盼不回那没良心的丫头!”
老者冷哼了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收敛东西,偶尔还夹杂着泣声。
静谧的庭院中,那对话清晰的落入曲蓁耳中,极轻,极淡,压在她心头猛地下沉了些,她止步侧首,聆听半响,侧首看向曲弈。
他牵强的扯了下唇角,溢出抹苦笑,“看来我们来的正巧,祖母又在睹物思人了……”
以往这时候,他定会转身离去,在松明斋外面候着,以免
撞见什么难堪的场景,彼此尴尬。
祖父要强,这几十年虽从不提那人名字,却在夜深人静时常独坐空楼,黯然伤神。
他撞见过几次,对于这个秘密深埋心底,未与任何人谈及,只知道这府中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竭力想留住一些痕迹。
那人曾经存在的痕迹!
可这次不一样,曲弈凝视着她与姑姑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及气韵,祖母见了她,定是高兴的。
“进去吧。”
曲蓁凝眉,迟疑道:“不等等吗?”
“等什么?只要见了你,二老哪儿还有心思难过?”
相比她曲弈显得急切许多,不由分说的疾步上前,在廊下止步,拱手扬声道:“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
里面骤然安静,须臾,有人道:“进来吧!”
“是!”
曲弈看了她一眼,示意曲蓁跟上,自己迈步入内,穿过正堂去了西侧房,端着笑脸恭敬的行礼道:“祖父祖母安康,孙儿特来拜见。”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难不成又是想说与阮家婚事?”
老者提着水壶,正往床边的花盆中浇水,头也不回的道:“若是此事,就别来请安了,多听两遍,你祖父我就该驾鹤西去
了。”
“这事儿不忙。”
曲弈恭谨的立着,装作看不到老者不欢迎的姿态,低道:“孙儿今日来,是办正事的。”
“你还有正事儿?撂下一堆烂摊子跑出去游山玩水,好容易回来整日却连个人影都瞅不见,听你母亲说,你……”
眼见他又要开始那些絮叨过无数次的话,想起曲蓁还在外面,曲弈不禁苦笑,往旁边让了步,露出身后的人影来。
“祖父,您别急,先看看我带了谁来……”
“谁啊?”
老者恹恹的抬眼,往帘后望去的,就见日光透过窗与暗影交织在一处,落在那抹如竹般青翠的颜色上,女子柳眉清目,容色恬淡,静立于垂帘旁。
恍惚间岁月似倒退了十多年般,也是这样一个日光将晕的午后,那丫头急色闯来,‘噗通’跪倒在地,叩首拜别:“爹娘,请恕女儿不孝,这便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