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二十二年,夏。
自朝廷颁布新的诏令,至今已经半月有余。
随着部分地区庄稼的成熟,各地的官府也或早或晚的,开始了徭役的征发和赋税的加征。
大梁西部。
上原郡。
处于长城兵团所属的边地,位于内史郡和河间郡北部,气候干燥寒冷,土地也略微贫瘠,粮食物产相比于中原和南方,天然上比来并不丰富。
而在诏令颁布之前,一部分来自内史和河间的受灾的灾民,也被当地的官员,当成包袱驱赶进入了上原郡。
可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又哪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这些不事生产的灾民。
而上原郡作为长城兵团主要掌控者的赫连家和第五家,对此态度却有点古怪。
既不救济、可也不阻拦~
就这么让灾民,涌入了上原郡。
瞬间,这般庞大的人口,直接对上原郡原本就勉力维持的脆弱社会,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而在这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面前,上原郡的百姓们还没等喘口气。
就再次接到了徭役征发和赋税加征的消息。
上原郡作为长城兵团的腹地,历来的徭役征发都是要被送到长城兵团前线,可是送到那么一个苦寒之地修城池,人基本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而赋税加征更不要说了!
灾民肆虐,他们哪里有多余的粮食。
待在原地完全看不到希望,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村子、被迫或者自愿的加入了寻找生路的灾民队伍。
而不断扩大的灾民队伍,所过之处,不仅破坏了当地未成熟的庄稼,甚至路边的野草、树上的枝叶甚至树皮,都被剥了下来。
简直就像是一群过境的人蝗虫。
夏季,整个上原郡此时本应该是翠绿一片的景色。
可现在,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一片荒凉的景色。
整片上原郡的大地上,到处笼罩着一股股绝望、死寂的气氛,乌鸦喧闹的声音盘旋在道路和村子的上空。
行进的寻找希望的灾民队伍中,每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机械的搬弄着双腿,跟着队伍无目的的向前,寻找着希望。
偌大的队伍,没有一人说话的杂音,从队伍后面望去,向前那是一眼都望不到头。
扑通、扑通。
一声一声,掉队的人,无力的扑倒在地上。
旁边的亲人,也只能是拄着木棍,略微停下脚步,看了眼倒地的亲人,将他们的脸庞记在心中,便继续出发。
而还有一些,直接被路边双眼发红的野狗拖了出去。
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饿死的尸体,就像是毫无尊严的野狗一样,弃尸在路边。
为了什么向动?
为什么向东!
早就没有什么人,能说的清楚了!
或许只是因为那么一句,从灾民队伍中莫名传出的。
“到东边去,那里有大梁城~”
“那里有粮食~”
就为了这么一句话,灾民的队伍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灾民们希冀的眼神看着上原郡腹地,大门紧闭的城池,渴望着对方的救济。
可却始终没有出现,没有了希望的灾民,见到这一幕也只能绝望的依偎在城墙跟边,算是等死了!
而有些不甘心的,则是绕过城池,继续向前。
城池上,军士们身着黑色扎甲,站在城墙上面,戈矛林立,眼神中散发着杀气,威慑着蠢蠢欲动的灾民,那股肃杀的气氛下,无一不说明军士们精锐的身份。
城楼上,看着城下乌泱泱的、看不到头的灾民,作为这处城池县令的第五勋,手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颤抖,那城楼下的灾民麻木无神的眼神。
一道道扫过城池,眼神中充满着豺狼般饥渴血肉的眼神。
似乎下一刻,他们就会冲进城池,原来人饥饿的眼神,如此可怕吗?
他们真的能够控制住这些灾民吗?
“事情真的能如我们想的一样顺利吗?”
第五勋似乎是自问,也像是在问旁边的那名武将。
或许是权贵的高傲,也或者是境界的高深,赫连渚完全不把
在他看来,那不过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只要他率领着军阵一冲,这些乌合之众当场就会崩溃!
“放心吧!”
“勋兄,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等灾民到了清河郡,族中上原郡流民叛乱的折子,也会递到朝堂之上~”
“这样一来,流民叛乱的消息,就会传到陛下耳中~”
“为了以防万一~”
“那些我们安插的流民首领,也会引导那些流民进攻清河郡!”
“到那时,距离大梁城最近的我们,陛下肯定会要求我们平叛~”
“我们也就可以借此机会,将势力范围渗透到清河郡范围和大梁城周围,扩大我们两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
前景很好,可是第五勋还是有些疑惑。
如今,在他们上原郡的控制范围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陛下不会怪罪吗?
闻言,赫连渚解释道。
“我们长城兵团本就负责镇守边境,况且近来受损颇重,我们两家一直忙着,重整军队,这不过分吧!”
第五勋点了点头,合情合理。
接着,赫连渚继续说道。
“而且,可别忘了这么多灾民,来自哪里?”
“那可都是内史、河间两郡塞过来的我,我们这里因为他们出了问题,难道他们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赫连渚这么一说,第五勋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好计谋啊!”
“哈哈哈~”
想到自己未来出将入相的画面,第五勋的眼神变得贪婪,眼神扫过下方的难民,似乎走过的都是他未来一个个的军功。
作为第五家族中的旁系子弟,自己虽然是县令,在常人眼中已经是主政一县的百里侯了。
可相比于那些嫡系子弟,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