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想到,孙医师的声誉竟强大至此。
一连串事件的发生,瞬间引发了周围数以千计平民的大**。
杨论在这片领土上做了多年的官府领袖,对如何**百姓十分在行——过去的时光里,他和土豪地主的交易多以牺牲民众福利为前提。
而这一次,他也未能逃脱成为**的可能性。
这一回,当他自以为事情与往常没什么差别,只是稍稍有些过激时,根本没想到,手中的筹码突然变得如同一颗极不稳定的\"桶\"一般。
他虽然没亲身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因文殊的原因使得自己未曾真正地扛起钢刀在战场冲锋,但却与那些大炮有颇深的交集。
曾亲眼见证了因为人员错误触发动\"桶\"所引发的悲剧,战场上那种满目疮痍的景象,血流成河,战友的身体与血液飞溅到自己身上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虽说是真正的\"桶\"并不在这次事件中存在,但当看到平民群众蜂拥而至的情形呈现在眼前时,杨论的感觉就像被****一般震动。
更清晰认识到,前一刻为了吓阻孙医师而做的警告,在老人不了解政治的背景上所做的戏谑。
给出一个看似易于定罪但实际上几乎是他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对百姓定\"桶\"的罪名,确实只是利用了孙医师的政治理智的盲点。
抓掉那一群\"桶\"的确容易,但若果这样的事件发生,并且传入到皇帝耳中……那将会是杨论下半生的努力完全白费。
而这还不同于他之前仕途上没有前途的情况,若真有消息泄露给皇帝听,关于他治下的\"桶\"叛乱的情况,杨论可能连被九族执行最严酷的刑罚的机会都没有。
虽则地处江北,江浦县虽受孤立,但它仍旧是应天府辖内的地方,虽然与城内的应天府不太紧挨,却仍处于京城核心地带——皇帝的亲信之下。
面对民乱这样的混乱事件,皇帝首先想到的无疑是砍县令的头。
更不要提现在坐着京城的位置的是以整顿吏制着称的君王。
他知道一旦被这位老臣知道自己的民众多数都反对了他的统治,杨论必定会在其政令执行之列。
回忆中其他地方的\"桶\"的场景,让杨论意识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要从头顶逃逸而出,于是他在巨大的压力下果断接纳孙医师可能的合作意愿。
“早点这样做,何必让我费唇舌说这么多呢。”说完,杨论往后退了几步,伸手从架上拿下了一个水壶。
原意是为自己口干舌燥的情况找些解渴之物,但他看见孙医师的状况如此不堪,喘气已困难,因此忍住了自己的渴感。
直接捧着水壶,双手递到了孙医师的手边。
\"实际上,我所要的很简单。
作为江浦县的地方官,那群民众的确做得太过分了,竟敢将刀直接抵在我的脖子上。
可是,他终归还是属于本县的子民,我又怎么可能坐视他们走向刑场受戮。
现今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请您大夫孙先生站出来为当时那姓胡的青年重伤李善存及其家庭的所有侍从这一事件证词。
当时那个在沿海小镇被称之为‘道衍’的僧侣修建的寺庙,也有参与此事,而且那寺庙中之人确实体触打伤过李善存。”
兜兜转转,一番喧闹后,事情最终仍落回到原来的议题上。
杨论的需求将孙大夫推向了困境之中——他必须做出抉择。
保留百姓是他活到现在的重大原因之一。
但同时,也有一份目标支撑着孙大夫,那就是保护那个给他打开另一扇眼界——胡姓小弟——不受任何损害。
对胡轲而言不仅仅是医术上的广阔视野,更重要的是孙大夫一生审人事所累积的理解,让胡姓小弟身上的慈悲心成为一种他未曾在他人生遇到他人的特质。
这份慈悯几乎超出了以善行为一生使命的孙大夫本身的能力认同。
他深切体会到,胡轲表达的理念追求的完全是一个人与人之间的绝对平等状况。
虽看似不可思议,甚至大胆,但对于毕生治病的孙大夫来说,在无数次生死交织的经历中,他明白,无论出身何种级别的人,在生命的起点和平静的终结时,生命本身并没有区别,不论地位有多高,无论家产有多少,生病的瞬间他们所展现的痛苦,与其他任何人并无两样。
因见证了如此多的生命轮回,让孙大夫既能够理解,又满怀期待地接纳胡轲那充满大胆和激进想法的未来愿景。
尽管孙大夫这一生仍然深嵌于严格的社会层级制度,难以彻底挣脱其束缚,但这对胡轲的梦想追求却为天下苍生成了一个更具理性,更明朗的希望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