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孤月高悬。
山庄门前,归云二字摆在那里,孤零零,时不时有风吹过,能听见竹叶响声。
应琅派人找遍了整个山庄,却始终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眼看到了这个境地,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坐下来安慰袁叶离。她道:“山庄里找不到,只能是下山去了。我可以让仆人再下山打探一下消息,看是否能见到他们。”
桌上几只茶杯与茶壶,仆人立于一旁,屋中点着幽幽灯火,散发着蜡油味道。
自从开始管家中一切后,应琅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底气,说起话来也没了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气质当真称得上是一位大家闺秀。其实主意并不难想,难的是有一颗自己出主意的心。这世上没有谁是真的笨,只看谁愿意去想而已。
袁叶离道沉默片刻,随后道:“好,如此就谢过大小姐了。”
应琅微微一笑,“怎么好这样说。”
说完以后,她吩咐了几个仆人到山下去,打探一下两位客人的消息。随后三人一起用膳,膳食大多是山鲜,时常有猎人将在山中打来的猎物,卖给归云山庄。围在小厅中,说了好一会儿话后,闻墨与袁叶离才回到房中去。刚才闻墨看起来颇为镇定,实际上并不如此。
她是最后看到他们的人,所以尤其的紧张。
闻墨道:“念安哥哥到哪里去了?”她皱着眉,刚刚在应琅面前不曾露出来的担心,此时又冒出了几分。有些人在陌生人面前,并不会紧张,但那是因为他们在伪装,不将自己最真实一面给旁人看。
袁叶离沉默片刻,很老实的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
就好像至今她不知,为何所有人最终都会离开她一样。她没办法回答闻墨这个问
题,因为她回答不了她自己。想到这里,她总会禁不住自嘲: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居然妄想去帮其他人。但世间事情,唯有自己二字最难解。
闻墨听见这样说法,忽然审视起袁叶离来。她想起,刚才她不是说:他们打起来了?
袁叶离几乎是下意识,想了想两人的个性,就如此回答了。但闻墨却起了疑心。她一直知道,离姐姐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如今这样一来,情况就更是诡异莫测了。她是不是一早知道,两个人会失踪,如今不过是在做戏给自己看?
她本来心里就很虚,如今唯一的依靠都不说真话,这个姑娘就更是开始钻牛角尖了。感性的人尤其容易想歪,因为他们不会好好想事情。闻墨亲眼见到,袁叶离是如何帮着应琅,解决了整件事情。而且全程基本没费什么力气,仅仅只是说了几句话,做了几件事。
应琅之前软弱了那么多年,为何这么容易就听了袁叶离的劝?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机,如果她要瞒自己什么事,她根本看不透。闻墨一直都在患得患失,好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却又担心那稻草会让自己掉下去。她就像一个不会水的人,在水中上下浮潜,尽管活着,却始终不踏实。
她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人想事情时候,往往都没什么动静,因为她们心里在想事情,太用心了,就不怎么关注外在的自己做什么。袁叶离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正在等应琅的回复。
尽管知道没这么快,但两人宁愿坐在那里干等。闻墨张了张嘴,想问什么问题,然而一个都问不出口。
她应该问什么呢?
问她是不是在骗人?——过于直接了,但委婉的问法闻
墨又不会。她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袁叶离,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个人的疑心太重,到了最后,她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她想着,然后道:“离姐姐你还要等么?”
袁叶离点头,“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能等一等,也是好的。”
闻墨听见,心底更是不安,她想的事情太多,而且没有一件是好事。她觉得,自己或许该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事实上,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她不知道的是,一个问题倘若不解决留在心底,那么它只会越来越深刻,最终成为人的伤痕。
但彼时的闻墨,并不知道。她回到屋里,于是只剩袁叶离一人在房中。
接连下来,一直等了许多日,都没有消息。
闻念安那日出现了一回,说要到前头去打点路线,然而怎么说,他都没有道理一声不吭就走人。袁叶离没有在现场,然而闻墨又闹别扭不肯多讲,他们也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失踪。
这岂止是失踪,简直如同人间蒸发。袁叶离表面上不说,然而心底还是在担心。当初她千方百计不肯与他在一处,然而如今真踏上了这条路,他却就这样离开了。若是不负责任……但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如何的心情。
人最想不明白的,恰恰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