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公主似乎没有想到,袁叶离会这样直白。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试图绕开话题:“比如?”
她不想提那件事,但她没有留面子给她。
袁叶离想了一想,然后道:“……比如染晴的下落。”
康乐公主听见后一愣,随后无奈的笑了。她看起来不算好,但依然在强颜欢笑。她知道,对聪明人不要讲太多,不然你迟早会想将他们灭口。可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情,隐瞒这些事了。她已经要离开故国,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么?
她垂着眼,看着的不是袁叶离,而是自己的裙摆。裙子很长也很柔软,不会在膝盖上屈起一个角。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还在那里。”
袁叶离问的这个问题,正中核心,不偏不倚。
她的皇兄为了一件死物,要审问一个活生生的,本来不会被囚禁于地下的女孩子。她很难过,但仅此而已。她继续说,即使知道袁叶离不一定能听懂:“我想了很多次……如果我能在另一个地方发现她,那会如何。”
袁叶离眨眨眼,不懂此时此刻的康乐公主。
她是一个聪颖的姑娘,纵使有家世地位也掩盖不了她的能力,可她从来都是识大体而优雅高贵的,至少不会因为悲伤而落魄至此。可袁叶离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很快开口:“难道说……”
染晴还在地下室。
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和染晴、刺客有关的,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她并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如此百般隐瞒秘密,却又不得不透露给旁人知晓。如今那本册子已经毁了,她想知道也没办法。
所以,染晴如今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无论是什么下场,对于敏锐成那样的姑娘,都不会是好的。
袁叶离咽下了下半句
话,却已经看到了康乐公主的眼神。此时此刻,她注意到一件事,所有人都已经被康乐公主命令离开,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
就像在素香楼的包厢时候那样。
康乐公主说:“染晴是唯一知情的人。”
袁叶离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已经知道康乐公主要做的事,可这不是能随随便便宣之于口的。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但也仅仅是试图而已。她看起来如此憔悴,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要学习外族语言,那还难不住她。
可现在康乐公主口里说出来的话……
她觉得超过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袁叶离道:“我能否拒绝?”
康乐公主微笑,“那么外间有上百个侍卫,还有无数的侍女,这座宅子是公主府。”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本来康乐公主还能好好说话,现在直接上刑了。
袁叶离沉默了片刻。
她毫不惊慌:“那么不日之后,传到外间的消息就是公主随意威胁世家千金,而且囚禁民女于地下室。”那栋囚禁染晴的宅邸可是公主的宅邸,外人可不知道这一点。
康乐公主也不生气,饶有趣味地开口:“皇兄会帮我。”
……这是在炫耀家世?
袁叶离见过的炫耀家世的人,多了去了,但还没有几个是公主。
她依旧心平气和,完全没有咬牙切齿:“那么家父会闹上朝廷,最差的结果,陛下会失去一位良臣。好的一点结果是陛下在文臣中声望大减,甚至被御史斥责为治国无方……你的皇兄是位明君。”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一个刚刚打退了宏国的皇帝,眼看有望成为一代明君,你舍得他为了妹妹就此名声变差?
康乐公主挑眉,“这是挟天子以令天下了
?”
“只有公主实行,”袁叶离正眼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澈如同刚冬后解冻的湖水:“才会真正是。”
最终公主叹了口气。
大多数时候,若是拼嘴多半是更理智的人先输。而如果是两个更理智的人——那才真的是在拼口才。不然的话,不过泼妇骂街而已。毫无营养,且浪费时间。
“你说得对。”公主坦诚地承认。她和她的皇兄很像,大多数皇室成员,不会坦诚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不是娇生惯养,对他们来说,那是理所当然。
袁叶离赞赏了一句:“公主与陛下很像。有君如此,国之大幸。”所以能够招揽到凌真将军那样的贤臣,也就半点不出奇了。
公主有点兴致勃勃:“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