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叶离这一声父亲,所唤正是进门来之人。这人神情严肃,眼中尽是冷漠,却是这一家的家主,平常与她少有见面,她也不熟悉他的品性。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选请帖时闯了进来。
她稍稍定一定神:“父亲为何会来?”
男人不禁错愕了一下:他本以为女儿会先阻止他,却不曾想到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话题这样被生生拐开去,他只得照实回答道:“我得空了,来看看你如今过得如何。”
这话说得生硬,其实他并不常来看望女儿,如今想要关心,却也不知该做何态度罢了。袁叶离微微一笑:“女儿过得很好,父亲不必忧心。”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人无从说起。她信手将桌上的请帖收起,一封封套回袋中,再让白鹭摆回盒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就听了他的话。袁叶离知道如今这个时候,不能硬碰,她如果闹得狠了,很有可能就是幽禁的下场。
如今情况,确实如此。出门二字,本来于袁叶离而言,不过是戴上面纱,即使在外,也不至于被人说是伤风败俗。可是现在,她不仅不能外出逛街,而且能去的聚会也寥寥无几。男人现在的态度,倒也算不上如何过分。
白鹭机灵,立刻就将盒子捧出去,独留袁叶离一人在屋中。
她起身,行了一个礼:“女儿并无外出之意,父亲恐怕是听错了。”
他将信将疑,脸上神情惊疑不定,仿佛袁叶离常常这样欺骗于他。他粗着嗓子问道:“那你为何要将请帖拿出来?”
他虽是男子,且妻子早逝,可也知晓这些女儿家的事情。袁叶离边答道:“女儿不过是看一看。”
这个说法再妥当不过,毕竟她并未离开,至多不过是在屋中拣东西来看而已。人闲得发慌时,很多
本来无趣的东西,都能被玩出几种花样来。他只得继续问:“看一看?”
声音却是已经缓和了许多。
袁叶离笑,“莫非父亲还不许女儿看看,这些信纸用的是何材质,再命人买来练字?这信纸可当真精致漂亮呢。”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然是带着童言的味道,男人总算是缓和了下来,点头算是允许,转身离开了此屋。只留下袁叶离一人,心中觉得颇为疑惑。她知道女子不允外出,却不曾想情况如此严苛,而且有请帖寄来,总应该是能出去的。
她沉思片刻,直到白鹭进来为止。
白鹭已将匣子放好,见小姐如今模样,就试着解释道:“小姐,你莫要难过了,老爷一向如此,倒也并非第一回。”
这话说的直白,袁叶离却是懂了。并非小姐连聚会都不能参加,而是她不能出外而已。既然如此,那么过往她又是如何外出的?
这一问题就不需要问白鹭,袁叶离自己也能猜想几许。以她的个性,若是不能外出,多半会寻旁的法子,或是钻空隙,总之一定要离开宅院,直到见人为止。想来她被真正管束的时间不多,要偷偷溜出去,却还是有办法的。
如今留在这里,虽然环境和过往没有太大不同,袁叶离却觉得回去之日遥遥无期。卫承渊让她来到了这里,据说是因为如意珠,但他却终究没将事情说清楚。袁叶离记得,自己昏过去以前,他说卫晟云正在赶来,那到底是说此事还有相议之机,还是他也十死无生?
她不知道,却也信得过自己的眼光,不大觉得卫承渊会怨恨自己。就算是权势之争,可他是一个闲散皇子,云游四海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荣华富贵,言谈举止间也看不出那种可能。若是他知道自己会如此,那一开始就
不必做出那谦逊之态来。
何况……情蛊二字,知之人甚少,就算有人拿到了如意珠,那也未必能将两者联合起来,说与她听。
还是说,他另有暗示?还是不论自己如何做,都必然能离开?
电光火石间,袁叶离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卫晟云正在赶来的路上……这是否在说,他也同她一般,来到了此间?
若是如此,那情形就简单得多了。首先设法找到他,两人商议起来,自然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但这话说出来好听,实行却很是麻烦——首先,她不知道卫晟云是谁,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份,连外出都成问题。
白鹭此时端来一杯热茶和点心:“小姐不必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袁叶离这才抬头,原来白鹭迟迟不进门来,就是因为去拿了一碟点心。这点心是一块软糯的粉糕上沾满了白粉,一咬开就是红豆,而热茶则要更精致一些,是一壶的花茶,和糕点却正好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