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很静。南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袁叶离。她惊疑不定,甚至脚步有点抖,仿佛只要袁叶离说出什么话来,她就能落荒而逃。
袁叶离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道:“你再说一遍。”
南淮开口:“是齐国先送去的议和书。将军一开始不肯,发誓要将失去的领土夺回来,而且要将那个送议和书的使者送进油锅。可是在那个使者进油锅之前,南宫将军就被死死地按住了。所有人都劝他议和,只有将军还在和他们死磕。过了很久,将军才愿意松口。”
袁叶离点点头。
这很像是卫晟云的行事,而且南宫宇那个性格,不一定会投降。只有对方送了这封信来,才会有人开口劝他。不然齐国主动议和?想都不要想,他们会一直打下去,直到打回京城为止。
而且南宫宇也实在太过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竟然要将人送下油锅,简直前所未有。若非那使者说话上招惹了人,那就是南宫宇根本不愿议和,此举本就是下马威而已。
她道:“是谁告诉你的?”
南淮还在迟疑。袁叶离甚至有种直觉,这才是她真正迟疑的理由。这时候,南淮方才开口。“王妃聪明。但将军的松口,并不是答应了。他让人将王妃你找来,而且只告诉了陆与大人身边的小侍从。”
她将食盒按好,看了一眼帐外。“那个侍从找到了我,让我告知王妃,一切的来龙去脉。然后,将王妃你请来。不限时辰,不限方式,只要王妃你到。如果没猜错……恐怕,一整屋的人,都不知道会来的人是王妃你。”
袁叶离深吸一口气:“齐国来的使者是谁?”
南淮摇头:“不知道。”又补充一句:“但排场很大,战马和战车都应该是上好的,而且很好看。”
在两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以后,袁叶离站了起来,慢慢地绕出桌后。南淮扶着她,往帐外走。
那脚上的镣铐早已褪下,然而腿上的伤口还在。每天涂的都是一种奇怪的药,她们两个齐国人并不懂这些。袁叶离的伤口虽不会腐烂,但它却会让伤一直不复原。
直到如今,袁叶离能够走路和奔跑,都纯粹是靠意志力在死撑。毕竟伤口,除非它严重到让人流血致死的地步,只要能熬,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她道:“将伤口缠上。”
南淮惊恐道:“为何?”
袁叶离没有解释。她知道如果她解释,南淮多半会露出端倪。
南淮只好重新将伤口包扎好,虽然伤没有到脚上,但是要包好就必须将整只脚保住,但这样却顶多只能保证,袁叶离不会被军营里带着细沙碎石的风刮伤。
两人出门而去。这里离那个帐篷有很远一段距离,如果单靠一双腿,要走很久。果不其然,袁叶离在门外看到了轿子,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她已经快忘记轿子是什么样了,上了轿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还在齐国,那个平安的地方。
轿子摇摇晃晃。在帐篷前落下,袁叶离单独一人走进帐里去。
帐篷里很大,坐在首席的是齐国使者和宏国将军南宫宇。他们俩相对而坐,却并不谈笑风生。其他将领也差不多,而且一脸肃穆,酒菜尚且完好。所谓声色犬马,谈笑风生,在两国交战且宏国落败的情况下,自然都沦为了虚影。
但让袁叶离惊讶的,却并不是这些。
见到她,南宫宇笑了笑,向她招手:“来,过来。”
笑得很假,仿佛要在旁人面前做出一副,他喜欢袁叶离的样子来。这模样让袁叶离觉得难受,于是她不往前,就站在原地。旁边的使者笑道:“将军,这是谁?”
两人都在假装不认识对方。
袁叶离震惊于一件事:来的人竟然是袁辰玉!为何会将他找来?
是,坐在那里的使者,是她袁叶离的弟弟。他坐在那里,端起酒杯,仿
佛在等待南宫宇的回答。南宫宇不需犹豫就开了口:“是你们齐国的王妃,卫晟云的发妻。”
庭中当即一片哗然。齐国王妃在的消息,南宫宇一直死死拦着,除了少数的一些人,根本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事情。而袁辰玉微笑,全然不似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真是好本事,连王妃都抓来了。是打算拿她来换失去的城池么?”
袁辰玉问的直白,他不怕南宫宇会再次将他丢进油锅。人做过一次的事情,多半不会重复做第二次了。但看见姐姐,还是觉得有几分心酸。袁叶离瘦了许多,而且脚上受伤,可以看出是南宫宇为了防止她逃离,才下的手。
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京城和各地的内乱,让朝廷完全乱成了一锅粥,不比卫越辰在位时好多少。新升官的洛尘却完全没了完全的风度和能力,尸位素餐。他不经意之间,发现洛尘竟然参与了对各方势力的挑拨,甚至在卫晟云登基时就向宏国透露了消息。
洛尘的背叛,对于他来说是全无预兆的,他不知洛尘毁了宁王,挑拨宁王和卫晟云的关系,更不知他私底下与宏国有往来,从开始时就不怀好意。
他本来就是谨慎的性子,永远只想着明哲保身,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些什么,就被人找到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