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
桃花绣得很仔细,枝叶伸展花瓣盛开,娇艳无比,是春节时每家每户都会摆放的花。这个时节,却是见不到的。袁叶离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见到的一日。张梅好像没注意到袁叶离的眼神,自顾自的在桌上将梅花酥和酒摆在书桌上。
她笑了,笑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和褶子都深了几分,看起来很是和蔼亲切。华佳怡看着她,似乎很是信任的样子。“老奴准备的是梅花酥和梅花酿,都是才热过的。这梅花酿是老奴家里酿的,可能入不了娘娘的眼。”
碎碎叨叨的说着,袁叶离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张梅……
“不,谢过嬷嬷了。”华佳怡勉力扯出一个笑容,是百合一样的清新。她拿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梅花酥,点心做的很是精致,是御厨的水平,小小一个梅花图案的样子,像是冬日过去时,小鹿在白色雪地上踩上去的脚印。
就在此时,一把冷得渗人的声音插进来:“张嬷嬷,这梅花酥,是你亲手做的?”
冷,冷到了极点,又在张梅的左边,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华佳怡看,自然半点没想到袁叶离会说话。她愣了愣,慌忙回答道:“是,老奴的手艺,连梅花酥的印子都是用外头的刻印。”
她从未想到,这位王妃竟然会问的这样狠。出嫁之前,袁叶离对待她们,都还是温柔可亲的,即便为难人,那也是用暗地里的招数,从来不会问得这样直白,半点伪装掩饰也无。她转头去看袁叶离,却见她对她笑着,纵然是冷的。
见到这位王妃的笑,才生了半分心安。这些日子来,晟王妃连逢大变,可能性子是变了些吧。
张梅是这样以为的,她接着说:“皇后娘娘,快吃吧。”
然后一把利刃抵上了她的脖颈。
寒风如白纸,声声冻人心
。华佳怡惊叫一声,手里的酥饼掉回碟里,有些脆又被捏碎的皮,撒了一碟。袁叶离手中,是一把短而锐利的匕首,打造的一点也不精美,没有宝石,更没有雕刻。可是这掩盖不了,它是一把锐利匕首的事实。
角落里的蜘蛛还在吐丝。
袁叶离道:“杀人是不得已的手段。若是见血,总也不好。”
张梅的呼吸从感觉到生命危险时就凝滞了起来,她大口大口喘气,胸口不停起伏,可是却丝毫不敢挪动。她是站着的,此时甚至不敢跪下求救,因为那是匕首。比剑还要短,却和它一般锋利,极为适合刺杀的匕首。
“王妃,你为何要如此?先放开老奴,老奴是皇后娘娘的人!”她慌忙道。
可袁叶离就是不领情。
她的声音那样冷,半点不像那对她说“谢过嬷嬷了”的人。“我还没听说过,杀人的时候要征求被杀者的意见。”袁叶离笑一声,渗骨的苍凉。“但是在死之前,总有事情要问清楚。”
华佳怡惊恐道:“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先放开人不行么?”
“不必怕,”袁叶离抿唇像是想笑,可是只透露出了些许的嘲讽。只有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很快就解决了。”
“让我猜一猜,从进冷宫以来,你有几句话是真的?”袁叶离的匕首往下挪,是让张梅跪下的意思。她顺势在椅上坐下,仿佛嫌站着的时候,脚累得慌。但她的匕首是真的,完全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
张梅张着嘴,双唇抖着,看起来有几分不安,甚至一个字都没有抖出来。她腿软了,因为在宫里数十年,她见过无数手段,可深宫的娘娘们总是温柔的,要做面子给旁人看,上刀直接威胁的,是一个也无。
所以即使是这个在宫中见过无数阴私手段的老油条,也不禁对袁
叶离害怕了起来。
“你做的很好,一开始我也没怀疑你。”袁叶离不留半点余地,甚至不虚与委蛇。和丽妃周旋是不得已,和这种人还绕弯,那她就不是王妃了。“但是你那个桃花香囊……我没记错的话,春枝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春枝。
丽妃身边的宫女,袁叶离见过她几次,都是在丽妃身旁。往日两次,春枝腰间都别着一个香囊。那个香囊很好看,而且宫女也不能佩戴太多饰物,所以多半是丽妃赠与她的,为了彰显宠爱,春枝才日日都带着它。
可是现在,这个香囊却到了张梅身上。
说是巧合,也未免巧合得太过了。华佳怡这才看清张梅腰间的香囊,仔细回忆了一下,立刻住了声,噤若寒蝉。袁叶离道:“而你今日会来的目的,是杀华佳怡。”
张梅依旧没有开口。连点头都没有,木着一张脸。
袁叶离继续说:“这梅花酥和梅花酿,都是宫中御厨的手艺。你若说是自己做的,这个时辰又如何出得了宫?只怕是听见我问,一时慌了神才这样回答。当然是不是,也并不重要。”
张梅依旧一个字都没有讲。她低着头,袁叶离瞧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耳朵旁的鬓发有些散乱,夹杂着些许银白色。袁叶离握着匕首,依旧没有松开。这是把很实用的匕首——至少被人发现的时候,没人看得出来这是哪家哪户的手艺,更不可能知道用它的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