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有些不安,不知应该如何反应。这样的凌萱倒是比方才正常些了,但也没有到可以交流的地步。就在有人想开口时,凌萱的声音猛然尖锐起来:“她怎么会是太后!”
谁也不知,凌萱口中的‘她’,到底指的是谁。
好像她在说,只有她一人才清楚的所有秘密。
凌萱眼泪晶莹,一颗接一颗冒出来。“我斗了这么多年,为何赢的人是她。不应该的,先帝最宠爱的人是我。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一个问题,接着就是无止尽的问号。“是啊,不应该对吗?你们都是她派来陷害我的人对不对?你们要向我下手了?”
接二连三。
在这世上唯有输家会问问题,因为胜利者早已寻到了自己的答案。
“太妃娘娘……”
“不要叫我太妃!我是凌妃啊!仅此于皇后的妃嫔!”
宫女们想要搀扶,然而却早已无法。凌萱见没有东西可以摔了,于是开始拍桌,直拍得自己双手发红,
却仿佛毫无知觉。凌萱、凌萱。当初只不过是因为她替那人摘了沾雪的萱草,因此才获得了这姓氏和名。
她作为一个丫鬟,本来是没有姓名的。她就连名字,都是别人手指头里漏下来的些许好东西。那个人与袁叶离一模一样的声音说着,希望她像萱草一样。可是一切早就不一样了,她害死那个人,然后获得了先帝的宠爱。
“呵,”此时,凌萱转过身,看向这一列的宫女。她不再迷茫,眼神凌厉,仿若迎面刮来的飞霜。“你们是她派来的人吧?”
宫女们实在不知所措,于是整排跪下,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看见她们这样子,凌萱更是张狂而得意,她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一扫空无一物的桌面,然后随手抓起一把拂尘,使劲往宫女们身上摔打。
拂尘只是扫去尘埃的器物,可一旦用以施暴,却一样能让人感到痛苦。这些宫女在宫中饱受折磨,从小就过着八个时辰服侍人的生活,这点痛其实算不了什么,甚至没有人发出一声叫喊。
无论哪个宫女都听说过那么一些不幸的人,遭了一个暴躁的主子,才入宫几天就已经丧命。
主子不好,遭罪的永远是奴才。
可是凌萱瞧见她们这个模样,却越发的不满足。一般打还一边喊道:“你们怎么不反抗?是木头还是泥胎子啊?”仿佛她打人不止是为了泄愤,更为了享受旁人臣服于自己的快感。
本来太妃就是宫女出身,小门小户,这时候不顾脸面了,就什么话都蹦了出来。见到这样情况,终于有个小宫女,熬不住,眼泪一滴滴滑了下来。见此凌太妃更是兴奋。“呵,你终于肯哭了么。还是这样的哭法,好像不出声就能惹人心疼似的。”
但这是宫女一贯的习惯,即使
哭也不能够哭出声,除非是在应该哭的时候。这话不公平到了极点,仿佛旁人哭不是熬不住,而是邀宠的手段。
凌太妃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眼泪终于没有了,那宫女甚至不敢抬手去擦,眼泪从下巴滑落染湿了一片衣襟,而她故意低着头,没人能看见她恨极的眼神。旁边没有人安慰她,她此时已经成了焦点,如果和她说话,没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凌太妃不悦:“为何你们不跟着哭?是不同情她么?”
两面三刀,过河拆桥,上一刻还在说她哭法不好,现在就已经变成了旁人不同情她。这个女人想得太快,想要追上只是徒劳。凌太妃拿着拂尘,大门关紧,外间没有人能听到延年阁里的一切,而即使听到,恐怕也会任由这个老太婆发疯。
当即就有人忍不住,去擦眼中凝固的些许泪珠。常常哭的人都知道,眼泪多得盛不住的时候,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仰起头向着日光,慢慢的泪腺就会被欺骗了,眼泪就会收回去了。要么是努力睁大眼睛,让眼泪自己被吸收回去。
这样做的多了,一颗心就渐渐的冷硬起来,慢慢不会哭了,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就算很难受很难受,但眼泪也只有那么一点点,是可以努力保持它在眼睛里,让它不流出来的。因为你知道,再不学会忍眼泪,就不能够在这世上活下去了。
凌太妃这才笑了。笑得真是好看,是那种大气的美。“好啊,你们,就继续哭吧。本宫,就坐在这里看着。”
她心中的年份再次更改,仿佛她仍然是那个受宠的妃嫔,而不是已经败于皇后的凌太妃。她赢了,一直一直。可是她却没有坐下,而是更加狠烈的用拂尘打人,直到屋中哭声连成一片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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