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一直没有醒来。
宁帝的圣旨已经广遍天下,受封叶蓁蓁为太平郡主,食邑千户。
可明眼人也都清楚,在这种时候能传出来的旨意,大抵是人已经不行了,准备追封,尽一尽死后的哀荣。
在叶家人守在叶蓁蓁床边的时候,淑宁长公主火烧大安寺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人人都说,淑宁长公主受不得刺激,已经疯魔了,烧了一间还不够,所有她供奉过的佛寺道观,全部打砸焚毁。
宁帝对此,一言不发。
叶蓁蓁昏迷不醒的第三日,宁帝照常在下朝后,来到偏殿探望。
叶家的三个儿子,此刻正红着眼眶跪在床边,叶从兴握着叶蓁蓁的手,沉默不言,淑宁长公主也没有流泪,她只是拿着梳子,不合时宜的为叶蓁蓁梳发。
“母亲,妹妹……会死吗?”
心中忐忑多日,叶时安终于绷不住了,他一开口声音里都是浓浓的哭腔,不知到底是想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
淑宁长公主手中的动作停了片刻,她没有答话,但指尖轻微的颤抖,却依然暴露了她心里的悲痛和慌乱。
叶从兴何尝又不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熬的眼眶一片血红,叱咤风云一辈子的大将军,却在此刻不得已的弯了脊背。
他握住淑宁长公主的手,似是想开口说话,却又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两人相对无言,却又仿佛已经说尽了千言万语。
“蓁蓁……”
叶从兴仰头,压下心中翻腾的哀意,片刻后,他顶着浓浓语调里浓浓的颤抖和呜咽,缓缓开口。
“蓁蓁,如果再不醒来,就看不到明年琼花盛开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宁帝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也涌上来一阵悲哀与感慨。
他生于皇家,长于皇家,所谓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于他,都是最不值得放在心上的无用东西。
历朝历代,哪一次的夺嫡之争不是兄弟阋墙,哪一位皇帝的登基,血书上不是血迹斑斑。
可就在刚才,宁帝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叶蓁蓁出生后不久老国师给叶蓁蓁的判词。
拣尽寒枝不肯栖,得似浮云也自由。
他说叶蓁蓁的命太贵,是惠泽天下的菩萨命,所以注定是慧极必夭,少年早殇。
当时不论是宁帝还是淑宁长公主,都没有一个人把这句话听进去,只听进去了老国师意有所指的一句指点,将叶蓁蓁送到了离盛京城万里之遥的扬州。
而如今想起,宁帝却突然觉得,老国师之言,或许值得再细细推敲。
小姑娘赤子心肠,在他众皇子,众护卫无一人敢挺身护君的时候,毅然扑到他身上。
如若他当日驾崩,主少国疑,太子年幼,心肠又太慈,众皇子为了一把龙椅持续内斗,他国虎视眈眈,又随时准备对宁国下手,若伺机起兵,天下便茹雨中浮萍,缓缓危矣。
思及此处,宁帝心中一动,抬脚迈进了屋中。
“淑宁。”
没有人给宁帝行礼,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脚步轻轻的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小姑娘身上,缓缓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住你,你心中,可怨我。”
这一声自称,终是唤起了一点淑宁长公主的反应,她看着宁帝,许久未言,到最后,才闭眼摇了摇头。
“蓁蓁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不得身边的人深陷险境,从前对时澜是这样,对哥哥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