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声说,可不能乱说,队长知道了记恨我们明天扣工分呢。年轻人一再强调不必顾虑,但场下一片寂静。年轻人于是把远仁拎了起来,说,跟乡亲们解释一下,让他们解除顾虑批判你吧。
远仁被押到舞台前,说,乡亲们,你们知根知底,这些年我为队里劳心劳力,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们尽管说吧,我不会记恨的,不会扣工分的,现在不是我当权了,而是红卫兵当权了,我只是公仆!
乡亲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说,我看到他晚上去敲了寡妇的门。有人说,他扣了我十次工分,说我劳动时弄坏了庄稼,我看是故意欺侮我人单势薄。当然最有分量的是老年人抖篓的历史。有银说,他当过国民党的团丁,当年在村里背着枪随意拿东西,耀武扬威,非常厉害!
红卫兵顿时兴奋起来,说,这是一条漏掉的大鱼,你们的革命性太不强了,现在才揪出来。
有银说,还有,他害死了苏维埃干部有玉!这时,有银推了推捡狗的肩膀,说,当初他不是专门针对我们家吗?害死了有玉,阻挠你建房,现在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候,还不赶快说出来!
捡狗却说,不能随便乱咬人家,过去的事那是过去,如果没有他主事,我们队里谁来当队长?你行吗?没有队长,队里的地谁来组织耕种?再说,有玉的事是当时区苏维埃的集体决定,现在说出来能翻案吗?反而证明了他是个苏维埃干部。
有银就说,叫蒜头出来,他跟着远仁一起记账,我就不相信远仁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蒜头应该知道远仁干了些什么勾当!听到有银大喊大叫,捡狗不便当面阻止。
捡狗对蒜头说,你说他的坏事,别人以为你想夺权当队长;你不说他的坏事,乡亲们会以为你互相包庇!你就实事求是说说吧,要凭着良心说,为他作证明,你看着办吧。
蒜头想起了危东方找自己的事。那天,蒜头把当红卫兵的打算跟婆婆说了,却受到灯花严厉的批评。灯花说,参加运动的人,不知道哪一天会运动到自己身上的,既然两人一起共事记账就应该共进退,怎么能背后暗算人家呢!我早就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把仇恨延伸到后一代身上。
听了灯花的话,蒜头有些后悔,决定不参加远仁的批斗会。但红卫兵没有放过蒜头,点名要他上台,说说远仁向公社瞒产的事情。蒜头只好上到台里,把瞒产事件的真相说了一遍。蒜头没有按照红卫兵的要求大叫打倒队长,他平静地告诉乡亲们,队长这是为了大家好,心里头装着乡亲。
为了证明队长是一个好人,蒜头就说起了另一件事。有一次,他还看到队长为村里的困难户多送了一袋粮食。谁知道,他话音刚落,那位乡民就突然站了起来,我可没收到队长多送的粮食,我保证没有收到,如果收到,吃了会屙痢疾!
这让蒜头感到非常意外。他没想到事情适得其反。
事实是这样的。有一天,远仁和蒜头记好账,到仓库核实了物资。远仁说,这次你为队里立下了功劳,我打算奖励你一百斤谷子,你同意吗?
蒜头说,我不要,这粮食可是乡亲们用汗水种出来的,我们没有下地,只是记记账算算数,更不能多分!
远仁笑起来说,我是考验考验你,你将来迟早要接了我的位置,你能这样想这样做我就放心了!蒜头听了解释,没有在意。
蒜头出了仓库往家里走。半路上,蒜头突然记起钢笔还落在谷堆里,于是转头往仓库走。远仁还在仓库里,看到蒜头突然回来,不安地说,想通了?要我的奖励了吗?
蒜头说,不是,回来找我的钢笔,刚才拉下了。蒜头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找到笔,却看到远仁在把粮谷倒腾着从大筐倒进小筐,心里有些疑惑,就问,这是干吗呢?
远仁说,给村里最穷的人家多送些谷子去,本来到时跟你说一下,记下数呢。蒜头就说,好吧,我现在记上。那天,蒜头在倒腾的谷子里找到了钢笔。
远仁肯定没想到会有红卫兵,也没想到蒜头好心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借口说的困难户会现场对质。这样一来,事情就完全暴露了。
红卫兵兴奋地说,一定是远仁贪污了这袋粮食,借口说是给了困难户!这时,远仁的妻子站起来证明,家里没有多拿回一粒粮食!
突然,有人站起来说,那是不是送给寡妇了?!现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蒜头朝远仁看去,只见他始终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仿佛在默认这件事情。红卫兵把当即成果整理份一份厚厚的材料,当众宣读了起来,并让远仁在材料上按下的手印。
汽灯终于渐渐暗了下去,人影散去,家家户户都在回味晚上的节目,心情复杂,争论之声持续到天亮。
敦煌说,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年代!错与对有时候在具体的事情中是互相交织的,为此灯花的独善其身,显得非常有意义!
独依说,我倒觉得,独身就是独善的一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