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想起张金岳临终前的话,李不琢环视一圈。
包括曹延在内,众人眼中都满是提防忌惮。
他感到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县中二十天余精兵,加上铸炼司八名秉甲戈士,护卫六人,按你那纸条上的消息反埋伏前朝余孽,结果如何?”王端直直看着李不琢,“结果其他人都死了,唯独你幸存。”
“有话直说。”李不琢道。
“那写着‘廿二十四日铸炼司外镔铁两千斤出运’的纸条并非你的字迹,但你要重新交代,到底是从何处得来,是何人所写。”王端看向曹延放下的信笺,“不然我们可能会以为,这封所谓的秘信也是一个圈套。”
李不琢忽然笑了“照你的意思我为了引那二十战死的兄弟入圈套,不惜杀了龙雀一名红袍,然后伪造了一张纸条,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然后连夜奔波五十里,带回一个活口,又在吏舍中休息时分身出去点了两把火,把我带回来的那个活口脖子拧了?”
王端一下被问住,怔住了。
姚顺之阴沉道“这便是你取信于人的法子,谁知那死去的是不是一名龙雀红袍,他终究只是一具尸体罢了!总之因你之故,有二十精兵身死,你初到河东县时,我便觉得你胆子不小,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竟敢白日杀死一县笃事并剖腹辱尸,还想将他侮为反贼,你真当河东县无人,能任你搅弄风浪吗!”
说着他站起身来,言辞表情愈发激烈,似乎恨不得把李不琢立斩当场。
这话说完后,一直没出声观望的曹延面『色』渐渐不对,姚顺之攻歼李不琢的话他姑且当作强掰,但今日李不琢说张金岳是内『奸』,曹延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相处十余年,他自然十分了解张金岳的为人。
但李不琢又是新科魁首,怎么可能舍本逐末,去为藏头『露』尾的前朝余孽效力……怎么想都不对啊。
“况且你要是说你来历清白也不对,但若你真的出身贫寒,背后无人相帮,”怎可能县试之时能力压圣人徒孙夺得魁首?就连出身寒门的陶大学士,当年也是厚积薄发才中了魁首,难道你能胜过陶公不成?”
姚顺之的话让曹延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了心里一直觉得蹊跷的地方在哪了,姚顺之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况且李不琢找到闻人谕线索的方式也匪夷所思,藏书大库二楼那么多卷宗,就算他这个灵官加上县中所有文书与左右功曹,也要至少一年才能处理完,李不琢怎么可能一月就找出了线索。
出于一个老人的谨慎,曹延没把话说死,对姚顺之说“不要胡『乱』揣测。”然后看向李不琢,“李不琢,那名红袍因你而死,恐怕还会有人暗害你,此后案情你不必再参与,仍住在书局中吧,我会派两人护卫你,开春之前,你不要随意走动了。”
李不琢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明白曹延的意思就是不信任加上软禁。
本就只是想确定燕赤雪的安危,无意间才查出了龙雀的踪迹,李不琢也只能期望桃坞堡中人是被龙雀收入麾下,而不是变成了白龙寺中用途不明的尸体。
禁足也罢,只希望曹延派来的护卫不是滥竽充数的,让他能安心读书,开春参加府试后,便不回来这是非之地了。
这时候堂外有人说“妄加诽谤,按天宫大宪六卷第七十二条,要割舌黥面,尔等不要自误!”
说着,身穿玄衣,玄衣前方有三枚小鼎衬着狻猊图的男人步入正堂,看向姚顺之说“你说李不琢无人相帮就说错了,某乃鼎天宫七品人间巡察使步东华,与他却是有些渊源。”
曹延见了此人神『色』一变,连忙鞠躬道“下官恭候步大人!”
日前龙雀踪迹初现,曹延就传信新封府,不想上头派来的人并非来自新封府,而是天宫的七品人间巡察使。曹延身为河东县灵官,也官居七品,但天宫官职比人间天生高一级,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曹延却不知这位步东华大人为何一出面就维护李不琢。
曹延一施礼,正堂中诸官员,包括地位比灵官更高半级的霍先也齐齐向步东华施礼。
姚顺之背后冒着凉汗,迟了半拍也立刻躬身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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