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东乐皇陵北面,丽山。冯凝,慕延空,东方若月,莫春并排站在半山腰,在他们面前三尺处立着一块墓碑,碑上铭刻着淮王东方决之墓七个大字。
而在他们身后则站着百余名南帮弟子,刚才就是他们将东方决的灵柩抬到这丽山来的。
“东方决已经入土为安,你的心事也都了了!”慕延空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及身旁女子的伤心处。
“未必吧!”冯凝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左侧的女子,“你九哥的身后事已经办妥,独孤云也已下令于今日,将你的父皇,皇叔和其他两位皇兄葬入了皇陵,并且也答应过我会留你『性』命。”
冯凝言外之意,便是询问东方若月今后作何打算。
“我在这世上已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若不是九哥临终时嘱咐我要好好活下去,我倒真想一死了之!”东方若月面上虽带着浅笑,可心里早已犹如死灰,“既然死不了,也只有斩断前尘,遁入空门吧!”
“决定了?”冯凝觉得,东方若月还有很多选择,不必就此落发为尼。
“决定了。”东方若月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待会我便去清心庵。”
“待会便去?”冯凝大为震惊,“就算你真的决定了,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是啊,公主,您再考虑考虑,不一定要非要出家的。”最着急的人当属莫春,淮王殿下临终前虽然嘱咐让他们不要找独孤云报仇,好好活下去,可是也没说让公主出家啊,况且在心里,他还是有些不想遵从淮王殿下的遗言,他生来就是东乐的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还想复兴东乐呢!
“我在这世上已了无牵挂,又做了决定,当然早些斩断前尘为好。”东方若月心意已决,九头牛也拉不回。
“公主……”
“也罢,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便随你!”
莫春仍然心有不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冯凝打断。
“莫春,我知道九哥临终前曾让你终生保护我,但我如今已决心了断前尘。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尼姑庵里也不允许有男人存在,所以,从今往后,你想去哪便去哪吧。”东方若月交代道,“我府上还有许多先皇赏赐的金银珠宝,我是用不着了,你都拿去吧,你照顾皇兄多年,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点恩赐吧!”
“公主,属下不要什么恩赐,属下只求公主三思而行。”男儿有泪不轻弹,多年来莫春从未像现在这般不争气的流出泪水。
“你是东乐子民,如今我是东乐皇室唯一尚存的人,便是你的君,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么?”东方若月无奈,只好用这些话来威胁,“如果连你也不听我的命令,那么我也只有一死了之了,到了九泉之下,九哥若是问起来,我也只能说是怪你保护不周了。”
莫春几乎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句:“公主!”
多少年了,他从未如此痛苦,如此无能为力过。此刻,他也有想死的心,奈何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淮王殿下那句:保护好公主,不能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东方若月见莫春如此,心中也是酸楚万分,怪就怪她在这天下四分的『乱』世生在了帝王家。
“告辞”东方若月一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故而也就不愿多说多留,转身朝山下走去。
“我送你!”冯凝不假思索的便尾随其后,也朝山下走去。
莫春则是不敢再追上去,他怕公主真的会自行结果『性』命,那样他就真的无法向九泉下的淮王殿下交代了。
至于慕延空,一来,东方皇族的灭亡与他或多或少都有些瓜葛,虽然最近几日他也帮了东方若月不少忙,但不保证东方若月就会消除心中的芥蒂。二来,那清心庵也不适合男子进去。
于是,慕延空只好遣散了南帮弟子,自己独身一人回了皇宫,明日义弟要举行开朝登基大典,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帮忙呢。
一路上,冯凝几度想要开口问东方若月是否真的想清楚了,可看到东方若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犹豫的步伐,她又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出了玄城,向南行了二十里,来到了清心山脚下。
“今日天『色』已晚,从这上山还需半个时辰,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再上去吧。”天『色』的确已经晚了,冯凝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明天就是独孤云的开朝登基大典,她不想去,所以不如今夜再趁着东方若月未出家前,再好好聊一晚,说不定东方若月就能够回心转意!
“既然决定了要与青灯古佛相伴,就该心诚,又岂能因为天『色』已晚,便止步不前呢。”东方若月说话的同时,仍然没有停止步伐,只是稍微慢了些。
冯凝此刻总算是知道,东方若月真的是铁了心,彻底拉不回了:“也罢,既然你执意现在上去,我便陪你!”
于是乎,二人又一前一后继续朝山上走去,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山顶。
只见有一偌大的房子屹立在眼前,门已紧闭,走上前定睛一看,只见大门正上方的牌匾烫着清心庵三个金『色』大字。
“砰砰砰”东方若月毫不犹豫地敲了三下门。须臾,有一个小尼姑打开了门,年龄约在十八九岁左右。
小尼姑打量了冯凝与东方若月一眼后,并未急着言语,而是双手合十先行一礼,冯凝与东方若月也欠身还礼。
客套过后,小尼姑才直起身道:“不知二位施主,深夜造访敝庵,所为何事?”
“我本红尘一俗人,如今看破红尘,一心皈依佛门。”东方若月道,“旧时曾与贵庵的玄静师太相识,故而想要劳烦她替我剪去三千烦恼丝,从今以后与青灯古佛相伴,还望小师太带我去见见玄静师太。”
“阿弥陀佛,施主既有心皈依我佛,贫尼自当相助。只是玄静师太近来染了风寒,身子不大好,这个时辰已经睡下了,施主怕是只有明日才能见到她老人家了。”小尼姑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们一路奔波,也是乏了。既然见不着玄静师太,那在贵庵借宿一晚,可否?”冯凝抢先一步说话,她今日的确身心疲惫,想要好好歇息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二位施主既有缘来了敝庵,又有想要皈依我佛之心,还是女儿身,借助一晚,自然不是难事。”
小尼姑的言行举止皆为有礼,可听在冯凝耳里,只觉眼前这小尼姑啰嗦个不行。
若是换成半年前,她还是南陵公主,近身伺候的宫女有这么啰嗦的,一定得被她好好训斥一番。
“如此,便有劳小师太了。”东方若月虽然暗中责怪自己来晚一步,未能如愿见到玄静师太,但面上仍然保持着平静。跟随小尼姑进了庵,又七拐八绕的走到一处院子里。
“这里的几间屋子皆无人居住,都是为了有缘来到敝庵的有缘人准备的,二位施主随意挑一间住下便好。”小尼姑说完,又接着补充一句,“贫尼还有事在身,就失礼了!”
“小师太哪里话,你已经帮助了我们。”东方若月回了一句后,那小尼姑便转身离去了。
冯凝与东方若月各自挑了一间屋子歇息了下来,其实,这里的每间屋子都安置了几张床榻,只可惜这二人曾经都是金枝玉叶之身,如今虽然沦落,但一时也改不了多年来养成的习『性』。
躺在榻上,冯凝翻来覆去未能入眠,索『性』她近来也习惯了,便也置之不理。任由自己的头脑去想着那些复杂的事情。
可是不久后,她发现,她今夜所想的复杂之事,缺少了东方决,完全是独孤云。
明日,独孤云便会龙袍加身,成为一个新政权的君主。同时要举行开朝大典,她难道真的不去看一眼么?
两日前,自己说要与他恩断义绝,可当他口吐黑血时,自己又为他担心。慕延空也说独孤云爱上了自己,这是真的么?自己是不是也爱上他了?
不,只是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对他只是心存感激,想要报答,并无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