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看出来,嬴彻眼神之中的严肃。
自己这个学生,当公子之时玩世不恭,当太子之时也少有严肃。
但
一旦他出现了如此眼神,就代表着这件事经过了深思熟虑,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的。
是相信这个混小子,还是现在扯下自己腰上缠着的玉带,将这个混账学生拉扯下高台,狠狠抽一顿?
柳白略微犯难。
“荒唐!”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怒喝声响起。
竟是并非出现在麒麟殿官员队列的前方,而是几近门口。
大秦满朝公卿,率先反对之人,缓缓走出官列。
只见一白发苍苍,形容枯槁,一双眼眸之中灰败更谈不上什么精光熠熠的老迈小官,撑着地面站起。
却见是廷尉府的郎严官。
官职之大,别说距离柳白这样已然位极人臣的大秦右相了,就连比之文丘,都差了不止十八级!
属于能进入麒麟殿里面,最为小的官员!
他的名字,叫做幸。
五十有三,幸,幸也!
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任谁也想不到,如此一个枝末小官,竟是会在麒麟殿上,怒斥监国的太子?!
幸迈步而出。
年岁在此,脚步也谈不上什么有力,但却极为坚定。
“我大秦历代先祖,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皆是苦难之中而来。至始皇陛下,方才有西出函谷,天下沸声若雷的凝一大业!”
“还在三十年前不,二十年,十年前,甚至就还在阳老去世的去年!大秦国库,捉襟见肘;大秦百姓,衣食皆不可盼!饶是始皇陛下,亦一日不得食一肉!”
“苦难,节俭,并肩而行!”
幸的声音不大,但却满是压抑到了极致的怒火。
这么一个小人物,竟是在此刻,在此地,在满朝文武面前,将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臣曾听闻,贫苦而不坠志,三十年可翻;富足而奢靡之家,不可三世而传。”
“今,始皇陛下东巡,太子殿下监国。北方匈奴虽北遁,可匈奴草原之上,我大秦养兵的辎重,每日何以千、万计数?”
“南方百越,陇西侯李信将军浴血奋战,淮阴侯韩信将军驰援,今未得战报军情。”
“天下流民方才归返耕种,衣食方才有了期盼。”
“我大秦盛世之象,可见星火。”
“可可”
言语之间,幸的脚步竟然已经直接走到了高台之下,甚至隐约超过了柳白的半个身子!
这是他这样的小官,一生都走不到的位置。
可是幸没有为这样的位置而感觉到内心有丝毫波澜,他的心中已经被怒火填满!
“可殿下如今,要大兴土木,兴修殿宇!此乃败国亡社稷之举!此乃寒民心之举!此乃万世祸源之举!”
“幸乃小臣,人微言轻。可今日殿下之言,幸愿枭首而叱骂!”
说罢,幸甚至猛然一转头,看向柳白:“柳相!尔乃我大秦百官之首,更为太子殿下的老师!”
“今日之事,还不劝谏,莫非要做那孤顺上位的佞臣不可!”
“若柳相不敢,幸今日撞柱死谏,万般罪过,皆在幸一身也!”
说罢,幸一撂袍袖,猛然朝着柳白那边的柱子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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