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希锦觉得这句话很奇怪,“难道晋阳矿场是他爹发现的?”
“可不是,”一位妇人说,“一年前吧,说那里有矿,带全村男子出去挖,结果去了就没回来。”
“要不是每月有银钱寄回来,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上个月顾家来信,说是这个月就能回来,谁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说要嘤嘤哭了出来,带动一片哭声。
因村里的强壮男人都出去挖矿了,所以说话的都是一群妇人。
韩韫玉眸子中幽光乍现,看向那个小男孩儿,“他家就他一个人?”
“她娘是个痴情人,”抱孩子的妇人说,“知道她爹没了,当晚就上吊自尽了。”
“怪可怜的。”苏希锦道。
韩韫玉听后便让听雪去问他,愿不愿意跟众人走。
听雪空手而归,“他说他要在家里等爹爹。”
“他爹的尸体没找到吗?”
“没,”同村妇人说,“我们村的都找到了,就他爹没有。报应啊。”
村里青壮年皆亡,剩下老弱病残,生计困难。
韩韫玉提出给每位遇难者妻子三年工酬,一次性付清,之后二十年,每月给三斗粮食。
村里人感恩戴德,有了这笔钱,他们生活负担减轻了不少。
至于那个孩子,交给了同村一孤寡老人。那老人无子无夫,愿意扶养他长大。
回去时韩韫玉问苏希锦是否同乘一辆马车,被苏希锦拒绝了。
“姑娘想什么?”花狸看不懂苏希锦的想法。
“我总觉得这事不对。”苏希锦道。
“是有一点,”花狸想了想,也是不解,“死的都是人都是顾家带去的。”
挖矿原本是补贴生计,然顾家带去的人都没能回来。也不怪死者家属对顾家又怨又恨。
“小姐可以回去问韩大人,”花狸说,“韩大人聪明绝世,定然知道各种原由。”
苏希锦点头,想起早上韩韫玉院里的人神色不对,遂问什么事。
花狸顿时表情复杂,“昨夜府中有女子爬韩大人的床,被警醒的韩大人发现。小姐不知韩大人脸色有多吓人。”
说完小觑着苏希锦反应。
苏府里的下人,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小姐与表公子一对,一派认为小姐与韩大人一对。也有一些小派,认为小姐该与郡王爷、解大人一对。
而她们院里的,都默认小姐与韩大人是一对。
当然这些小姐都不知道,只是下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苏希锦发现了盲点,“韩大哥身边那么多人,怎会让女子近身?”
“说是避开巡逻的人,听雪他们也为此受罚。”
难怪众人脸色那么差,苏希锦冷笑,这个毛青峰,当真是不死心。
一个弱女子怎会避开韩韫玉身边重重高手?没有毛青峰在后面捣鬼,苏希锦打死都不信。
回到住处,苏希锦过去找韩韫玉,“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知道她会找过来,韩韫玉毫不惊讶,“说说你知道的。”
“第一,煤矿产量不对,生煤挖出来便可以燃烧,毛青峰却说质量问题,他在说谎;第二,毛青峰态度不对,他对我一直很警惕,生怕我对矿产过多了解;第三,方向不对,指南针正常应指向南方,可在矿场却指向东南方;第四,死者不对,普通矿难死不了这么多人,且大多来自一个村庄。”
总总迹象表明,毛知府隐藏着一件极大的事儿。
“还有第五,”韩韫玉听完她说的话补充,“时间不对,矿场发现在一年前,可顾村里的人却提前一旬前去挖矿,在外一年不回村。”
“这就奇怪了,”苏希锦凝眉思索,“有没有可能这里还存在一个矿场,比如铁矿。”
否则不能解释指南针指向问题。
韩韫玉眼里划过一丝赞赏,顺手沏了盏茶给她,却是问:“你什么时候去测量山体?”
“今晚解大人派的人到,明天正式测量。”
晋阳太大,她一个人测量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所以来时跟职方司要了人,估计今晚就能到达。
韩韫玉颔首,细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他心里有些话想问。
“大人,问到了,”正在这时,凌霄自外面进来,“有矿工说死去的人是新人,一个月前才到矿场。”
苏希锦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村中妇人明明说他们第一批去的。
却见韩韫玉神色微冷,“果然。”
为了保险起见,苏希锦还是问了句,“有没有可能矿场太大,他们没遇见?”
“没可能,”凌霄摇头,“开放的矿场就这一处,且那么多人,不可能都不认识。”
“所以他们其实挖的是两处矿。”苏希锦想到偏移的指南针,肯定了心中猜想,“这里应该还有一处铁矿。”
那么问题又来了,村里人既然挖的是铁矿,为何会死在煤矿处?
韩韫玉示意凌霄退下,对她道,“宫中从不知晋阳有铁矿。”
言下之意,晋阳的铁矿未上报朝廷,属于私挖。
铁矿一直是国家命脉,前朝北魏皇甚至专门设立了盐铁司管理铁矿,可见对铁矿的重视。
苏希锦脸色苍白,在古代,铁矿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制造兵器。
毛知府隐瞒铁矿,其私心不言而喻。
难怪村里人会同时死在煤矿处。
七十多条人命,全都化为了冤魂。
“别怕,”韩韫玉见她面色惨白,顿觉心疼,“其实早在陈氏谋逆时,我与陛下就有所怀疑。”
他替她换了盏热茶,声音和煦,安抚人心,“我们在地下钱庄发现了陈氏一切罪证,但没有一项与辽国有关。谋反当天,那群辽国士兵,就像凭空天降一般。”
而购买陈国土地的北方人,依旧好好的。
苏希锦心头怔怔,“你是说谢氏?”
韩韫玉轻笑:“京中势力掺杂,没有实证,谁也不清楚。”
苏希锦瞬间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笑得出来,“此地不宜久留,你既已安抚了百姓,还是快快回京吧。”
“不让我给百姓报仇?”
苏希锦抿嘴,“就凭我们俩和解仪坤派来的那十几人?”
她要报仇,一般都亲力亲为。
“无凭无证,兴许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她握着手里的指南针,明日正式测量,若出现在某些地方,也理所当然。
“你不要试着去找铁矿,若我猜测的没错,一个月前,那批矿就已经挖完。”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韩韫玉忍不住叮嘱。
此事事关重大,如果他们推测的是真的,那么露一点马脚都可能走不出晋阳。
“我自会派人去查辩真伪。”如果是真的,就可以顺着这条线,摸到暗处的那只大手。
他的人自然身手比自己好,苏希锦将指南针交给他,告知他针的用处。
又是一件新鲜事物,韩韫玉握在手中,表情很奇妙。
苏希锦出门时遇到了张通判,他搂着昨日的美人,脸上醉醺醺,看见苏希锦立刻停下来,色咪咪打量。
苏希锦行了个官礼,抱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