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古铁矛又往天空里一刺,挑落旗杆上的白旗,踏在蹄下。
辽军齐声欢呼,换上了一面黑色大旗,高高擎在朔风里。又将身上白袍扯烂,露出祖传的黑色甲胄。
其上猩红深褐,斑斑驳驳,挂满了常年征战的血迹。
可敦城的玄甲精骑世代驻守西北荒蛮之地,尚保存着其先祖的犷悍之气。便似耶律阿保机麾下那支拓地千里的百战雄师,忽然闯入了这两百多年后的世界。
金兵惊异地发现,对面这支辽军,身上全无王朝末年的沉沉暮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草原民族方兴未艾时的勃勃生机。
辽金交兵十年,玄甲囿于不得南下的祖训,从未一战。
此前萧挞马劫持天祚帝。危急之下,耶律大石率其赶赴夹山救驾,这祖训便成了一纸空文。
玄甲渴战已久,此刻得到一展身手的机会,便似一只骤然被放出笼子的猛兽,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只片刻,辽军阵势已成。重甲突前,轻骑在后,两翼各有弓手射住。一南一北,两队铁骑隔空相峙。
玄甲兴于茫茫草原。虎视漠北,传承两百年,威慑西域九部。
铁骑源自莽莽密林。威震辽东,纵横三千里,吞并大辽五京。
两军素未谋面,却早闻其名。各自收起了狂傲之心,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对手,便似两群木雕泥塑,寂然无声。
霎时间,阵前一片静谧,几乎听得见阳光洒落的声音。小兽在陡崖上嬉闹、鹑鸟在积雪中翻食,似又是祥和的一日。
而战旗呼啦啦的扯动声、马匹粗重的喘息声,却给这祥和添上了一抹肃杀的气氛。
忽听“喀啦”一声,一块小石从崖顶滚落,正砸在两军中间的空地上。
两边的将士早已绷紧了精神,这小小的响动,听在耳中不啻于一声号角,不约而同地爆出一阵狂吼,接着马蹄声充斥了谷底。
鹑鸟惊飞,小兽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