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铁川忽又大喝一声,右手连挥。
八只飞锥头尾相接,便似一杆金光闪闪的短枪,向黄若心口戳去。
这招是他苦练多年的绝技,叫做“一线锥”。
一只飞锥所附的力道已然极大。这八只飞锥,后一支锥尖抵在前一支锥尾的凹洞内,劲力互相叠加,沉猛无比。
对手就算身披重铠,也势必被飞锥一击而穿。
黄若全没料到顾铁川能有如此一招,登时醒悟:
“他方才六锥准头大失,是有意而为,要让我不能闪避,真正的杀招却是这一下。”
她身法虽快,但前六锥已飞到身前,想要闪避已然来不及。
虽没把握那片龟鳞能否挡住这势若雷霆的一击,但除了侥幸一试,实已别无它法。
米入斗情急之下,从马上直扑下来,横掠出两丈远近,却已然晚了半拍。
只听“嘭”的一声大响,黄若飞跌出去,坐在地上。飞锥在她身前落了一地。
方才这八枚飞锥虽全数被龟鳞挡下,可这一击力道实在太大,她胸口气血翻腾,连连咳嗽,说不出的难受。
米入斗道:你没事么?”
黄若向他一笑,将金锥一支支的捡起,道:
“谢谢顾大寨主,这一支就够我俩花上一年半载的啦。”
其时金价贵腾,每两金可兑银十四五两。这金锥半斤有余,总要值个一百几十两银子,已是小富人家两三年的收入,何止能花上一年半载?
顾铁川将十八枚金锥尽数射出,竟奈何不得黄若。又见米入斗方才那一跃又疾又远,一看便知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他情知讨不了好过,一张丑脸涨得通红,抱拳道:“老顾自愧不如,青山不改,咱们再会!”
转身便走。
米入斗道:“顾寨主……”想到双方梁子已经结得死死的,却不知说什么好。
顾铁川走不多远,忽一顿足,奔了回来,喝道:
“丫头,敢不敢再和老子比一回?”
黄若笑盈盈地道:“顾大寨主,这次是拿什么家伙,玉如意还是金元宝?”
顾铁山手一挥,嗤嗤数声,三件细小的物事嵌入树干之中,却是三枚骰子。
黄若奇道:“这个怎么比?比谁打得准么?”
顾铁山道:“老子再没别的本事,只好和你赌投骰子。
我这骰子,一不灌铅、二没磨角,凭的全是运气。
要是你们输了,把飞锥马匹,一并给老子留下,要是我输了,嘿……”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眼前虚挖一下,狠狠道:
“老子把这对招子留给你们,从此不在江湖上混了。”
米入斗心想:“他甘愿用眼睛去赌,这飞锥马匹于他显然要紧之极,于我却不过只是些钱财而已,怎能占了他的?”
说道:“顾寨主,咱们不用赌啦,兵刃马匹全还给你,我们方才胡闹,你别记恨!”
跃下马来,取下另一匹马背上的大枪,一手牵着两匹马,把缰绳递了过去。
黄若撅着嘴,轻轻道:“我拼着命赢来的东西,被你一句话就送回去啦?”
米入斗道:“若儿!”
黄若不愿拂逆他的意思,低声嘟囔着:“跟着你,注定要穷一辈子。”
将金锥全取了出来,放在马褡裢里。
顾铁川怔了一怔,向米入斗道:
“嗯,你很好,小丫头,你也不错。老顾还有场大架要打,离不开兵刃,不然也不会来啰啰嗦嗦。
这两马十八锥,算是我跟你们借的,改日加倍奉还。”
江湖中人说“加倍奉还”,往往一语双关,这四个字后面每每便是一场血雨腥风,可他语气诚挚,一听便知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