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浸透陵城,万籁俱寂中,唯有夜风裹挟着丝丝焦糊之味,幽幽诉说着高家那夜冲天火光背后的秘辛。
高家在陵城根深叶茂,一座高宅灰飞烟灭,于老夫人而言,不过是少了片奢华羽翼,她尚有其他居所可栖,尽管不及高府金碧辉煌,家仆或许因此稀疏,毕竟,天地之广,非处处能如人之愿。
月挂中天,银辉洒落,林怀景与诗柳借着月色掩护,身形一纵,轻巧跃上高家老夫人现今所居府邸之顶。二人揭开瓦片,窥视下方,只见老夫人正接待一位神秘来客。
“娘,大哥他,究竟是怎么走的?仵作言,大哥身中数箭……”
林怀景闻言心惊,未曾料到高老夫人膝下并非独有高显林一子。
“那冯天奇,竟将你兄长作为肉盾,更欲揭那位身世之谜。我无奈之下,唯有行此下策。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老夫人语气坚定。
显然,老夫人口中的“他”,便是高潜林无疑。
为何高潜林在高府能凌架一切,是因为他对高家贡献巨大,抑或是其身份承载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林怀景无从得知,却可以确定,在高家人心中,高潜林超越了所有,乃至他们自己的生命。
“可……”
对话间,兄弟情深显露无遗。
“可什么?为了那件事情而死,也算死得其所,这是我们共同的宿命,永恒的宿命。”
林怀景疑惑不解,何谓“命运”,又何来“永恒”的宿命?死亡即是宿命?
他望向一旁同样困惑的诗柳,少女摇头,一脸茫然。
“儿懂您的苦衷。”
那人恭谨颔首,应答道。
“近日里,留意永宁城方向动静,提防外人混入。杀了林怀景的人,短期内恐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叮咛之余,又添几分忧虑。
“无陛下令牌,怀王府怎敢轻举妄动,他当真有这样的胆实,敢马踏通州?那不等同于谋反吗?”
那人难以置信地摇头。
“他固然不会直接攻城,却能暗中遣杀手对付我们高家。想当年,当年漠北人强马壮,也只让林常洛花了两年时间,如此手段,如何不防。”
老夫人话音刚落,复又强调:
“让你那几个兄弟都打起精神,通州对我们意义重大,是当年布局的,不容有失。”
“母亲请放心,三弟他们那边,我会一一叮嘱。即便林常洛兵临城下,我们亦誓死守护通州不失。”
言毕,那人退下。
“这老太太,儿子似乎不止一人。”
林怀景低语。
“你们在看什么呢?”
突兀之声响起,林怀景诧然回首,只见一衣衫褴褛,须发蓬乱的男子立于身旁,正效仿他们向下张望。
林怀景心中大骇,惊异的并非身旁骤现此人,而是对方竟能无声无息靠近自己而不被察觉。
自信修为已臻佳境的他,深知此人能如此悄然接近,只因其实力远超自己。
“敢问前辈,您是……”
“敢问前辈,您是……”
没想到那男子居然学着林怀景回了一句。
话语未落,另一道厉喝划破夜空:“谁!”
那男子模仿着林怀景的话语,却因声音未能如林怀景般低沉,而引起了下方高家老太的注意。
林怀景未加犹豫,拉着诗柳身形一闪即逝,出乎意料的是,那男子竟也紧随其后。
高府大门轰然洞开,数名家丁如潮水般涌出,追逐而来。
林怀景回首望向那位行为略显异常的男子,问道:
“前辈,此举何意?”
“前辈,此举何意?”
那男子亦步亦趋,不仅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话语也如复读般相随。
“阁下莫非……”
“阁下莫非……”
对方依旧效仿,言行不离左右。
“你知道你是谁吗?”
林怀景忽发奇问。
“我是谁?”
“……”
原来尚未完全丧失理智。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