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他能听得出来,那自然是谢今朝所奏。
至于琴声……
沈燃觉得也是不言而喻。
陆青云低声道:“陛下,臣去禀报。”
沈燃摆了摆手道:“不必。打扰人家合奏,不礼貌。”
陆青云愣了愣,低声应是。
停顿片刻,沈燃又道:“付惊鸿带琴进宫了吗?”
据他了解,付熠弹的一手好琴。
谢今朝的箫声在江南才子之中有多响亮,付惊鸿的琴声在江南才子之中就有多受欢迎。
但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不曾再在人前弹过琴了。
偶尔有人问起,他也是轻描淡写的一言带过,只说近来心境不佳,实在弹不出好曲。没曾想……
面对沈燃的提问,陆青云点了点头道:“他说那琴是自小用惯之物,实在舍不得放在家里,而且还不止琴,各类用品他装了整整两大箱子,要不是臣和赵大人好说歹说,他险些把自己那两个侍女和箱子一起带进宫来。”
沈燃闻言懒懒笑了一声。
须臾后,他对陆青云道:“都在这等着,朕自己过去。”
…………
一曲奏罢,谢今朝和付惊鸿听到了一阵掌声,花瓣飘飘荡荡落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循声回头,入目是一个身披华贵墨色大氅的青年。
这是付惊鸿第一回见沈燃。
同样也是沈燃第一回见他。
四目相对时,彼此都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飞速闪过的惊讶。
即使见面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谁想却还是低估了见到本人的杀伤力。
沈燃自己就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美男子,薛子期和谢今朝也是一骑绝尘。
放眼整个大周都少有能出其右者。
可付惊鸿显然绝不比他们逊色。
不是说付惊鸿眉眼比谢今朝更精致漂亮,也不是说他比薛子期更英雄更有男儿气概。
这个人长得实在太风流了。
即使只是稍微抬抬眼,你都能感觉到他的缱绻柔情,戏谑与调笑。
走在街上时,哪怕仅仅是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亦可乱人心曲。
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付惊鸿,他跟阴柔不沾边儿。
但一眼望过去就会让人觉得惊艳。
付惊鸿也觉得很惊讶。
沈燃暴君的名头很响。响到就连远在江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萍都知道当今陛下“脾气不好”。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长了一副与自己名头完全不符的长相。
单看沈燃这张脸,真的很难把他跟暴戾或者喜怒无常这种词结合在一起。
甚至他那双眼睛盯着人久了,还会给人以深情和专注的错觉。
若是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谢今朝在旁边轻声道:“陛下。”
视线蓦地错开,付惊鸿很自然的垂下眼睑,跪倒向沈燃行礼——
“草民付熠,拜见陛下。”
沈燃亲自上前,双手扶他,温言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朝常常与朕提起你,虽是初次见面,于朕来讲却神交已久,不必如此多礼。”
语气温润,不像暴君,更像雅士。
付惊鸿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笑容很真诚:“草民这点儿不入流的才学,可实在担不起陛下和谢大人如此盛赞,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否则真要叫我无地自容了。”
“是惊鸿太过自谦才对。”
“你虽未曾参加过科举,但才学声明有目共睹。”
“朕即便远在盛京,也有所耳闻。”
“若你只是不入流,这天下众才子怕不是全都要羞愤而死。更何况……”
沈燃十分自来熟的改了称呼。
他看着付惊鸿,似笑非笑道:“听今朝说,你并不仅仅是才学出众,还尤其精研天工机甲图。经你手所出的弓弩暗器,杀伤力惊人,如今他腕间所佩戴弩弓,便是你从前所赠。”
“其实只不过是闲暇时的一点儿爱好而已。”
付惊鸿态度谦逊:“倒承蒙谢大人如此看得起。”
沈燃笑道:“那不知朕可否有幸见识一下惊鸿的本事?”
“人间最难得是知己。”
“既是陛下有兴趣,草民自然不胜欣喜。”付惊鸿道,“之前接到谢大人的传信,得知陛下有心除外患,草民作为大周的子民,虽于社稷无功,却也决心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所以此次进京,我特地带了各类图纸,还有一些亲手所制的弓弩以及火器来,便是为了请陛下亲自过目。”
自古以来,但凡家族或者个人手中若有什么秘方或者独门秘技,那都是视若珍宝,绝对不会轻易示人。
更别提是厉害的武器锻造方法。
有了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绝对的实力和更为广阔的疆土。
意味着令人无法反抗的话语权。
本以为付惊鸿自以为奇货可居,不提点条件不会轻易拿出来,结果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他还没有说什么,付惊鸿就已经主动提起了。
沈燃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惊鸿果然甚得朕心。不知你所说那些在何处?”
“草民此番进宫仓促,方才正好途径谢大人府上,就暂且将东西搁在他家里了,没有带进宫来。”
付惊鸿笑了下:“今日承蒙陛下款待,命人备下了这样多的家乡点心,草民心中实在感激,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今晚也想请陛下大驾光临,谈正事之余,顺便也尝尝草民的手艺。”
这话说的,这事办的。
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难怪江南付氏名下那么多铺子,全部都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
沈燃微微侧头,向着付惊鸿露出一个笑容来,仿佛彼此是多年好友。
须臾后,他缓缓道——
“好,朕一定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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