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敬畏,佩德罗站在舷窗前,凝视着轨道下方的情景。
他见过被冰川覆盖的星球,也见过被大面积的森林和海洋覆盖的星球,当然,还有那些环境恶劣到根本产生不了所谓‘自然’的死亡星球与巢都。
但是,轨道下的那颗星球不是以上的任意一种。
橙黄色的液体正在星球表面沸腾,并飞速扩大。绿与灰的潮海在它们的包围下正一点点消逝,就像是被融化的冰块,或者被贪婪的食腐动物群吞噬的尸体。
没有抵抗,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只有一片逐渐平静的橙色海洋。佩德罗站在舷窗前,耳边传来的只有纹阵运行的轻微嗡鸣。
站在这里,他听不见那颗星球上的任何声音,但他能想象出那些兽人夹杂着不解与惊恐的尖叫,以及泰伦虫族们的肢体在血肉诅咒作用下逐渐崩解的嘎吱声。
他感到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然后是惶恐。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不似灭绝令,血肉诅咒不会带着火光从轨道上降落,并引起剧烈的爆炸。
也不似海军巡逻舰队的一轮齐射那般声势浩大。
血肉诅咒是一种静悄悄的力量,它无声无息地来到大气层里,并直接作用于目标身上——随后带来彻底的、不被理解的毁灭。
而纹阵甚至监控到了一切。
在它被纹阵制造出来的第十五分钟后,这种复合式的血肉诅咒便被从轨道投放而下。
在进入大气层的第三分钟以后,第一个兽人和第一只泰伦虫族感染了它。
三十秒以后,它们的身体在寂静无声的基因崩溃中化作了一滩橙色的营养胶质——然后便是可怕的连锁反应。
无处可逃,没有解决办法,唯有蔓延的死亡。寂静无声的杀戮在半个小时内便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兽人与虫族统统清理了个干净。
而现在,呈现在佩德罗眼前的是一颗布满营养胶质的星球。五年后,这些胶质会让星球本身拥有非常适宜人类生存的土壤。
这一切都太快、太迅速、太安静了。佩德罗凝望着这颗星球,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并为这种情绪感到深深的耻辱,但他却遏制不了它的蔓延。
但是,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其实还有第三个选项——你大可以选择无视它。
在这件事上,各人有各人的反应。佩德罗无法理解血肉诅咒的存在形式,赫尔布莱切特对此感到狂喜,西卡琉斯赞叹这种武器的高效,而史蒂夫呢?
坦白来讲,史蒂夫对血肉诅咒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
他还能继续奢求些什么呢?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甚至没有打出一发爆弹就解决了一整颗星球的兽人与虫族如果有人对此还有什么要求,那他多半是疯了。
然而,短暂的欣喜过后,迎来的却是更大的问题。
纹阵冰冷的声音在指挥室内回荡着:“灵能读数上升,检测中检测已完成,结论为:纳垢正在注视此处。”
“遮蔽结界没有作用吗?”史蒂夫皱着眉问道。
凡是泰拉空间站制造出来的,带有纹阵的新式舰船上都搭载有遮蔽结界,它们能保护船员的理智不受亚空间的污染影响。史蒂夫此前敢于动用血肉诅咒的底气也来源于这里,毕竟,根据分析,遮蔽结界在扩大后覆盖一颗星球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纹阵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没有起到作用。”
它冷漠地说:“遮蔽结界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邪神纳垢拥有远超人类理性认知范围之外的能力,资料中的描述和实际情况有出入,这也是导致推测结果出错的原因之一。”
AI能比人类更为高效的处理问题不是没有理由的,它们没有犯错的顾虑,不会受任何人威胁,只会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史蒂夫抿着嘴,不带什么希望地问:“后果呢?”
“无法根据现有样本分析后果。”纹阵回答道。“您还需要什么?”
我还需要什么?
我需要速效救心丸。
史蒂夫以前不是没把事情搞砸过,恰恰相反,他搞砸过很多事情。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很喜欢打棒球——准确地说是看别人打棒球。
没有孩子愿意带他这个瘦弱的麻杆上场打球,谁和他一队都需要比对手付出多一倍的努力。但是,有一次他走了运,一个新来他们街区的孩子愿意让他做接球手。
他搞砸了,理所应当。
一个下午,他被球隔着厚厚的防护衣砸的头晕眼花。那个孩子很失望地走了,而史蒂夫·罗杰斯在后来的人生里再也没打过任何一场棒球比赛。
又比如,他错过的那支舞。
但是,有什么事能和这件事比呢?你可以错过一支舞,可以不再打任何棒球比赛,甚至可以因为一场车祸而决定不再开车——但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导致一名亚空间邪神直接看到了血肉诅咒这样危险的武器?
他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您还需要什么?”
纹阵又问了一遍,而史蒂夫则深吸了一口气。
我需要速效救心丸。他想。
狂躁的火焰一闪而过,将室内地板上铭刻着的法阵烧灼一空。淡蓝色的魔力光点却又在下一秒于虚空中跃出,再次凝结成了主人想要的模样。
不出半秒,一个完整的复杂法阵便又出现在了地板之上。
何慎言眉头紧皱,抬手一指,一个构造生命体便在转瞬之间诞生。它拥有非常简单的形体结构,简单到甚至没有腿与手,仅仅只拥有一个躯干与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