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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金昌大捷(1 / 2)

整整八年未见了,他的眼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看着他们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满身血渍,又是心痛之余不免感慨万千。

“诸位多年在凉州,辛苦了!”陈望抑制住悲痛之情,郑重地道。

“平北将军……啊……”短短几个字,令八个人像离家漂泊在外多年的游子,又见爹娘,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忍不住又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陈望拍着黑铁塔般的秦二肩膀,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含着热泪,微笑道:“秦二,你小子怎么也哭,怎么?被吕光打哭了吗?”

“不,不是,末将,末将是想念平北将军,想念谯郡,末将,要,要随平北将军回谯郡……啊…….”说着,秦二又大哭了起来。

“秦二……”陈望刚叫了他的名字,忽然又顿了顿,思忖片刻后又道:“你以后不叫秦二了,有你在是凉州子民之福啊,就叫……秦福”

说完,他又转向马老四,笑着道:“马老四,你以后叫马祥。”

然后他又一一喊着其他当年骁骑营亲兵的名字,说道:“你叫梁吉,你叫王贵,你费如,你徐顺,你申丰,你韩财,有了名字我也好为你们向朝廷请封,哈哈。”

八个人收住眼泪,惊呆在当场,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又一起跪倒在地,叩首齐声道:“多谢平北将军赐名!”

两晋兵制承袭汉末三国,主要为世兵制(兵户,家中世代为兵,跟奴隶制有些相似),随着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后东晋世兵迅速锐减。

到了东晋,为补充兵源,在太兴四年(公元321年)晋元帝司马睿下诏:“免中州良人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

即便是征召罪犯、奴仆也解决不了连年征战,日趋严重减少的兵源。

朝廷又颁布了募兵法,许多北方流民以及生活所迫的百姓也参加了队伍。

但总体来说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是无人愿意当兵打仗,战死不说,缺胳膊少腿的这一辈子也完了。

所以当兵的大都为贱籍,没有正式名字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就是乱世之炮灰,盛世之牛马。

再后来,到东晋中晚期,连高门士族、地主大户的私人武装也在应招之内。

这就是当时东晋军兵士卒的三大组成部分,兵户、征募兵、私人武装。

陈望的这个决定让出身底层的秦二、马老四等八人彻底脱离了贱籍,当上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朝廷公职人员,荫及子孙后代。

这是一份突如其来的天大赏赐。

陈望抬手命他们站起来,再次环视众人,包括柏华在内,不疾不徐地道:“你们不必在凉州待了,过些日子与我一起回谯郡。”

此言一出,犹如发射了一道绚丽多彩的烟花,顿时间八个人眼睛亮了起来,但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面面相觑。

“怎么?不想跟我走吗?”陈望微笑着问道。

八个人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马老四哭着道:“末将八人,无日无夜不在想着谯郡,想着平北将军,八年了,八年了……啊……”

包括柏华在内,众人又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打扰前将军歇息,你们坚守凉州八年,宵旰忧勤,恪尽职守,忠贞不二,这是你们应得的。”陈望摆手道。

众人渐渐止住了哭声,陈望看着柏华问道:“处之,你们为何不用我留在姑臧灵光寺里的硫磺、硝石?”

“唉……”柏华叹息起来,颇有些愧疚地道:“前将军带着我们试验过,但也仅是埋在地下才能用,吕光贼子本来也是按路线规规矩矩地向关中行军,但他得知苻坚身亡,长安陷没,突然改了主意,我等也是猝不及防,未及提前埋于城外,在金昌城防守之时也曾用过,从城上点燃扔下去,有几次差点把城墙炸毁,还有一个未扔出去在城头爆炸,死伤数人,就未敢再用。”

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有陈望在,一切事情都显得是那么自然,那么顺利,到了自己手里咋就困难重重啊。

“原来如此……”陈望手抚下颌,沉吟着思忖起来,这东西还得提前准备,现用恐怕就是一柄双刃剑,有利有弊。

这时,大家听到陈安在担架上已经打起了呼噜,后院已被秦军焚毁,中堂也被烧得岌岌可危。

陈望命令军兵抬起陈安,大家出了郡衙,天光大亮,接近正午。

他们去郡衙对面找了座干净的民宅,把陈安抬了进去。

陈望留下三十名骁骑营亲兵守卫陈安,自己带着剩下的人以及柏华、秦福、马祥等人策马去了西城门。

在那里遇到了回城的花弧,向陈望禀报把他的命令已经传达给了辛恭靖等人,任何物品不得哄抢,待战后公平分配。

然后大家一起上了城头。

柏华在城头上向四周望去,心中感慨万千,就在两个时辰前,自己在郡衙房顶还看着整齐有素的秦军军兵砍杀着自己的凉州人马。

现在则是一身白色羊皮袄,带着羊皮帽子的朔北胡人们正在城内、城外,大街小巷里,围追堵截,肆意杀戮着秦军军兵。

他们骑着高大健壮,鼻孔里喷着白气的骏马,嘴里发出一阵阵尖厉的呼啸声,举着滴血的弯刀,纵横驰骋。

秦军军兵都已经失去建制,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奔跑逃命,有的刚刚转出一条街巷,就被另一条街巷斜刺里骑马奔来的胡人一刀削去了头颅。

到处都是混乱嘈杂,震耳欲聋的杀喊叫声、临死的惨叫声、断了腿的战马躺在地上在悲惨地嘶叫;弯刀砍在盾牌上冒出了点点火星和震耳的嗡嗡声;受惊的战马长声嘶鸣着拖着受伤的骑兵到处乱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氐秦伤兵被马蹄践踏发出惊人的惨叫;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空中飞舞。

在冬日惨白阳光下,金昌城内外的情形绝非人间,就如同地狱修罗场般的惨烈可怖。

柏华等人看着站在他们眼前,身穿羊皮大氅,凝视着东方的陈望,突然觉得他的形象无比高大起来。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平北将军没有抛弃他们这些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游子,他真的亲自率军前来营救了。

就在秦军向郡衙扔火把的那一刻,柏华还曾经疑虑过,动摇过。

陈望是不是迷失在腾格里沙漠了,或许是畏惧秦军的强大……

此刻的陈望显得既亲切,但又有说不出来的陌生,他明明还是当年的平北将军,但此刻又感到他何止是平北将军,他是一尊遥不可及,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