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娘,高炉酒太烈——”陈望刚要求情告饶,被司马熙雯打断道:“休要多言,你们男子本应喝两觞的。”
旁边王法慧一脸得意地朝陈望挤了挤眼睛。
司马熙雯接着道:“以后我们吃饭,慧儿可以饮酒,其他人随意,这点酒我还管得起。”
“大娘,你莫要娇惯于她。”陈望一脸苦笑道。
司马熙雯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杏眼圆睁起来,斥责道:“怎滴?那我还要娇惯你吗?”
众人哄堂大笑中,丫鬟们端着酒盏、酒觞走了上来,在每人面前的案几上摆放下并斟满。
司马熙雯举盏,环顾四周,粉面一沉,脆声道:“陈安和望儿回来之前,我已与你们说过,虽然顾儿被押解建康廷尉府,但多亏望儿万里之遥日夜兼程赶回,才未酿成大祸,你们别以为望儿是要大意灭亲,他是在挽救顾儿一错再错。”
说着,司马熙雯的眼光在陈鲁之脸上停留了片刻,接着道:“今日是我回谯郡后和望儿与二新妇吃的第一顿饭,你们能走到今日也实属不易,我们借盏中之酒一起祝愿你们从此苦尽甘来,良缘永结,百年好合!”
众人不再说笑,大家都知道,谢道韫为了陈望与谢家断绝了关系,王法慧更甚至放弃了母仪天下的尊贵,毅然选择了陈望。
众人一起举起手里的酒盏,齐声道:“恭祝良缘永结,百年好合!”
陈望心中感动,大娘虽为女流,但见识一直不凡,对我处置陈顾这件事看得非常通透,处理家务也是简洁明了,公正无私,不偏不倚。
否则一家人团聚没有二弟,即便是陈安、荷香不会生嫌隙,但弟妹陈鲁之难免心中有些不爽。
于是高高将酒盏举过头顶,与王法慧、谢道韫一起恭恭敬敬地道:“恭祝大娘身体安康,富贵无边。”
司马熙雯微笑道:“富贵无边?那得托望儿的福喽,如今你是我们颍川陈氏的领头人,满门上下都看你啦,来,我们满饮此盏!”
话里话外又是一通暗示,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精明的长辈总是能使一个家族上下团结一心,尊卑有序。
大家心悦诚服,一起举盏,均一饮而尽。
之后酒席上的氛围轻松欢快了起来,众人互相敬酒,畅谈三年来的分别故事和经历。
陈望讲述了在西行路上的遭遇,以及凉州遇到的疫情和大战,听得众人惊心动魄,感慨万千。
独独隐去了和呼延珊、焦夫人、闫薛二姬之间的事情。
又跟大家讲起了在竟陵见到了桓石虔和阿姐陈胜谯,还有那个已经四岁的外甥桓洪,又诞下了一子名叫桓振,一家人和睦美满,其乐融融。
听得司马熙雯是心花怒放。
后来陈望向鲁秀讲述了柏华在凉州与氐秦作战神勇表现,威震陇右,所以把他留下执掌凉州军权,待稳定局面后再回兖州。
鲁秀虽然也想念儿子,但明晓事理,加上司马熙雯在旁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也是深表赞同。
之后,又谈及了陈望和王、谢二女的婚事,大家各抒己见。
最后司马熙雯拍板决定明日拿着三人的生辰八字,再找谯郡最好的相士算算大吉之日,把婚事办了,再此期间,另派四名丫鬟服侍王、谢二女暂住谯郡郡衙后院。
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回去歇息,陈望和陈安一起去了刺史府三进院子东边的花园。
初夏夕阳,金辉斜照,洒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毛竹上泛着金光。
五彩缤纷的杜鹃花、海棠花、茉莉花点缀其间,芬芳四溢,香气扑鼻,蝴蝶纷飞,阳雀婉啼。
整个花园安详静谧,清新幽雅。
陈望一边走一边赞不绝口,茶余饭后是个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陈安介绍着说,这是你祖母苗老夫人当年亲手栽种布置的,想起往事,唏嘘不已。
“乔茂的家眷一定要厚待,他是因我而死。”陈望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住了脚步,心情沉痛地道。
陈安回道:“嗯,许久没有接到他的飞鸽传书,我已料到,当时心急如焚,生恐你也有所不测。”
“像梁山伯、邓遐、封厉,还有乔茂的灵位都应入我们谯郡的英烈祠,都是为我们兖州而牺牲,以供后人瞻仰。”
陈望边说着边和陈安分别在树下的两块青石板上坐下。
“是,我明日就安排,”陈安点着头,叹息道:“往后我们兖州的日子将更难了,虽然王猛已死,但氐秦反而更强大了。”
“那皆是王猛的功绩,他虽死,但苻坚依然沿用了他的治国策略,兵精将勇,国库充盈,短时期内不会有衰败迹象。”
“当今天下只剩下我大晋和西凉了。”
陈望话锋一转,突然问道:“陈顾起兵南下,叔父和大娘皆无法劝阻了吗?”
“是啊,他那个倔脾气,上来一股劲谁的也不听,好像在他眼里颍川陈氏加上整个兖州都抵不过一个王法慧重要。”
“唉,如果不加以惩戒,他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陈望捡起一根地上的枯枝,边划着地,边摇头道:“但愿二弟此次去了建康廷尉府,能把他的棱角磨一磨,若非我及时赶到,现在我们兖州可能是四面楚歌了。”
“是啊,当初把谯国夫人气得一天没吃饭,盛怒之下令钰之跪地,流泪哭诉太尉辛苦打下的兖州可能因他就此葬送,他也听不进去,最后拂袖跑出了刺史府。”
“当初我本意是想把兖州交由叔父的——”
“哎!你是对的,钰之该历练一番的。”
“可这代价有些大,想想都有些后怕,险一险走上了朝廷的对立面。”
二人感慨了一番,陈望又道:“对了,叔父,明日可派精明之人去河东重镇蒲阪,建立一个落脚点,我从那里路过时感觉此地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