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对她摇头,低声道:“我与他并无父子情份,这样的戏码他不会相信。拿我换尸首,还不如你写下休书,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但他也不见得会相信。”
商离抬眸望见城门下的韩充,一如韩凛所说,并没有因为她挟持韩凛而所有行动,他静静地看着,似乎在看一场戏一般。看戏,却不入戏。
“韩定之,你我不能继续无意义地等下去。你也说在龙城,我仅剩你一人。那么,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尽快相信你。”商离这是无奈之举,“和离书,你来写。”
韩凛并不想写,即便和离只是权宜之计,他都不想写。
“韩定之,你已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年郎。堂堂征北大将军你不要,偏要认贼作父。他是什么人?你心中不清楚吗?他叛离家国,置你与从母于不顾,你自幼受尽白眼,都是因为他。你这一生所受的教养,就是为了辜负韩大父,辜负郁郁而终的汝阳大母吗?”商离冷哼,“我是舍弃你,那是因为你先放弃了我,放弃了大齐。”
“韩相国,和离书我写。”商离大喊一声,“但是……”
“刺我,快,刺伤我。”韩凛露出绝决之意,“这世间苦肉计最是奏效。”
商离有片断的迟疑,她该如何刺伤他,该刺在何处才会让韩充相信,他们是真的决裂,而韩凛是真的对大齐、对定国公、对她感到失望,甚至是绝望,义不返顾地投奔他这个没有抚养之恩的父亲。
可是万一失手怎么办?
“商小九,你为了几具尸首要与我和离,你当真是没心没肺。”韩凛大声喝斥,为了给她争取时间,不想让韩充看出破绽,“你是尊贵的开阳郡主,而我不过一个无法袭爵的低贱之人。我费尽心思与你成婚,可你却与那拓跋迟合谋,明明知道我打不过他,还要擂台比试。看到我输得那么惨,你是不是很痛快?这么多年,你议了多少次的亲,却从来没有一次是我。你看不上我,商家看不上我,陆家也看不上我。军中多年,忠勇侯哪怕对我亲厚,我也不至于在新兵营受尽冷眼,甚至差点搭上性命。而今,你说要和离便要和离,你当我韩定之没有你不行吗?对,我是没有你不行,但是你呢?和离之后,还的拓跋迟、蔡稽,还有何昭,他们都在信都!我算是弄明白了,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
“闭嘴!”商离举起刀,刺入他的右胸,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温热的铁锈之气弥漫开。她想,她下的手,总好过来日韩充对韩凛动手。
韩凛露出轻松而释然的笑容,“你我今日,恩断义绝。过往二十余载,就当是一场梦。就此,梦醒,魂断。”
他推开她,捂住胸口,在倒地之前,把征北军的虎符悄然交给她,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死。”
商离哭了。她满手是血地握住虎符,她明知道这是一场戏,但这场戏要演到何种境地,她没有想过。倘若需要用一场苦肉戏来结束,她宁愿不见韩凛。她只想见见他,自此一别后,再见不知何年。
她看着他倒在雪地上,鲜血染红白雪之地,猩红夺目,狠狠地刺痛她的双眼。
她再也经受不起再一次的亲人离散,即便她知道他不会死。
北燕的军士迅速围了过来,把奄奄一息的韩凛迅速抬走。韩凛陷入昏厥,嘴角却还带着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
这是他想要的。
为了大齐的长治久安,为了漠北的安宁祥和,为了商家,为了商离,这是他目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或许并不明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