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中吃人。
这听来是个香艳的描述,令人浮想联翩,遐思万千,莫不是浓情蜜意之事。
但赵画四是真的在吃人。
用嘴巴一口一口地咬下肉来,慢慢品味其中的清甜滋味,用舌头、喉咙、胃部来消化完全,回去将能注入笔中,画出一幅好画。
赵画四就喜欢通过吃人,来寻找画画的灵感。
艺术家本来就是这样。
有些艺术家喜欢吃迷幻的药物,专门去找那种毒蘑菇。
有些艺术家喜欢性,不只是和异性,甚至是和同性求欢。
有些艺术家还喜欢痛苦,让别人用鞭子抽打自己。
还有些艺术家成天成天的寻找死亡。
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吃个把人,也算不得什么。
赵画四是个头戴面具的奇怪男子,面具上有蘸墨画笔描绘的一支栩栩如生、如真如幻的花枝,那花枝极具吸引人眼球的生命气息,却也令他显得半疯半癫。
确实和艺术家三个字,相得益彰。
他现在取
他的五官竟然是天生畸形,完全走了样和变了形,只是现在给用笔描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黑的白的赤的蓝的,各种色彩在他那错乱的五官上,涂成一张正常的五官。
他画技太好,顺着自己的轮廓描抹,因而乍看上去,竟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好像个唱戏的正常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逛青楼也画着妆容。
但他还不能做表情。
因为一旦做出表情,那张看上去还正常的面孔,立刻歪七扭八,所有的色彩,全部错乱交织。
如同一抹癫狂的火。
面具和一支毛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毛笔的笔端放在桌子外,上面的墨汁饱满得好像永不干涸,令人忍不住有将其挤压干净的感受。
据说他一路上青楼时,手中也提着这杆大毛笔,笔锋尖端随着一路坠下赤水,点点滴滴,连绵不绝,形成青楼走廊楼梯间极为出格冒犯的景致。
这显是过分而无礼的举动,若非赵画四给的银子实在够多,老鸨早就翻脸。
不过等伺候这古怪大爷入了雅间,再回头看过去时,才发现扩散浸润之后的墨迹,竟然形成一路意境深远的山水画作,深深浅浅,黑白相映,并且绝不因为来来往往的人而胡乱变形,而是像深深印在地板,形成和木材本身纹路一脉相承的图景,神奇而美妙。
方知此人深不可测。
那身材高挑、容貌清丽、在发髻上插了一朵花的妓女,本来也是喜好文艺范儿的名妓,平生很端得起,只接待文人墨客。
今日听闻了这件奇事,立刻大有兴趣,因而主动请缨、毛遂自荐。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进房间,迎接而来的不是春风秋月、琴棋书画,赵画四直接而干脆,急不可耐地将她往床上拖,动作间毫无任何情调,她想要挣扎一下,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赵画四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过,他伸手都不是扒衣服,而是扯开衣服,她那件薄而美丽的单衣已给撕烂一半,露出光滑柔嫩的锁骨和肩。
接下来赵画四就像个孩子一般扑在她的怀中,一口一口地轻咬她。
真的很轻,但每一口也都是真的在咬。
而她只能惊恐地看着赵画四那张在近距离下,显得恐怖而狰狞的面孔。
这般景象本来是她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到来的绝非被舔舐而产生的微凉触感,而是难以言喻的撕扯痛苦,强而带点阴力。
赵画四偶尔会抬起头将她的脸板正过去,然后她将清晰见到对方看起来是鼻子、其实是嘴巴的口中的血肉,正在以让她能尽揽全貌的方式咀嚼。
——这个人正在吃自己!
——这个人还要自己亲眼看着他吃自己!
她想要尖叫,更想要逃跑。
但是叫不得,亦动不了。
这恐怕大概是她迄今为止最能理解到的东西了,这不就是江湖上的点穴功夫吗?平日里的恩客也有会武功的,常常炫耀一些本事,如上床的时候一挥袖,把灯火打熄,接下来两人滚入被子。
但他为什么点我的穴道?
他为什么要吃我?
她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心中苦苦哀求上苍,但每一个呼吸所感受到的痛苦就好像上苍沉默之间最有力的回应:现在遭受的一切就是真实,你认命吧。
女人只好流泪,闭眼,她的声音回荡在咽喉,逼迫不出,就好像是积攒的山火,却又给堵住了火山口,无法向上就只好往下,整个人的额头上渗透出大量汗水,身子即使在点穴状态之下,亦颤抖不止,像是被禁锢的猫儿。
赵画四却似乎反而兴奋极了。
男人身上有个器官,平日里垂头丧气,关键时刻却顶天立地。
赵画四身上的这个器官没有如五官一样长错,但此时反应竟然不怎么大大。
唯独他整个人却好像已经成了这个器官的模样,在女子身上不住喘息、撕咬、双目放光,瞳孔像是能喷出火来,脸上也逐渐发红,形成和赤色墨汁不同的色泽,兴奋得无以复加。
房间的一切处于安静而热烈的氛围中,像是火焰焚烧柴薪,仅有噼里啪啦的响动,但过上一段时间,火焰消失的时候,本来完好的木材将会化作满地灰烬。
而女人自然就是那灰烬,她将被迫用自己的生命给赵画四这把火给“消火”。
“好兴致。”一个声音忽然在赵画四身后响起,“赵兄,你可否停一停!?”
赵画四的反应好快。
他本来也不是搞男女之事,而是在“用膳”,所以立刻就能扭身,并且在这电光火石间回头的过程中快速地反脚一踢,这一踢无声无息,江湖上极少有人能够反应过来。
这也是他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的原因,自古以来太多武功本来很高的江湖人,都在床上遭受过刺杀,但没有几个人在饭桌前死。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反应,也还是慢了。
六合青龙和四大名捕有似而非是的对应关系,江湖传闻中顾铁三的挫拳向来不输给铁手多少,赵画四在腿法上也有挑战追命的意思。
然而六个对四个本不公平,而常年斗争下来,六合青龙还落在下风,足见顾铁三不在铁手之下的号称,本身就已在铁手之下,挑战追命的赵画四,当然也就差了追命一线。
赵画四的“丹青腿”只用到一半,已感受到一种又锋利,又狂猛,又炽热的力量截杀过来。
他喜欢甚至是热爱绘画,已成痴入迷化魔境地。
此时此刻面临生命威胁,脑子里竟升起一个绝妙的比喻:如果现在的场景是一张画,这股力量将并非画中的任何一处笔墨,而是来自画面之外,一个人用刻刀自上而下,将整张纸一分为二。
锋芒锐利,不可形容。
赵画四忙不迭收回自己的腿,身体从舒展变化为收缩,移形换影,像颗球一样往侧面滚动。
一只手抢先一步探出,抓住了他的后领。
但只刚刚抓住,赵画四立刻抖一抖身子,衣服已经自然而然从他身上褪下,他整个儿脱身而出,并且一个跟头翻起,脚锋自下而上地往后踢击,抵抗住袭来的凌空掌刀。
彭一声,赵画四浑身一震,却借力跃出更远,并调整方位,惊掠一旁的桌子,过程中已带上了面具,拿起了毛笔。
人如羽毛般转身落地,并背靠房间的墙壁,总算纵览这突如其来的对手全貌。
一个身材瘦高,面目狭长的黑衣青年映入眼帘。
他浑身上下的霸气、杀气和刀气扑面而来,像是火山积蓄良久力量后的喷发,而冷酷的面容轮廓隐有炽烈火热的光彩,双目中魔芒凸显,不英俊,却伟岸,令赵画四升起为他作画的冲动。
这冲动当然无法完成,赵画四虽自命艺术家,却暂无为艺术献身的准备。
青年的右手抓着赵画四的外衣,而左手呈凌空而斩的模样,刚才就是这一斩令赵画四想到来自天外刻刀剪裁画纸的感受。并在赵画四金蝉脱壳而去的时候,打出掌刀劲力,却还是给赵画四巧妙化解。
大宋当世有不少组合,从华山五绝、老四大名捕、逍遥三老开始,至四大名捕,四大凶徒,六大高手,六合青龙,老中青等辈,其中六合青龙该是平均战斗力最弱的,但仍能长久与四大名捕抗衡,并未损兵折将,足见其战斗起来,不是三招两式可以解决的对手。
赵画四在面具下的双眸显现出惊人光华,“……‘魔刀’仇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