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马槊,再次断裂。
苏瑾没有气感,无法使用战技护持马槊,武器损毁率自也快得吓人。
可战阵之上,却不缺马槊。
战死的同袍太多了,苏瑾再捡起一把。
他咬着牙,刺出虽无气感,却由强横体魄发出的标准一击,干练、简洁、省力,杀伤力极强。
此时到底过去多久了?苏瑾也不知晓了。
远处穹顶之上,那恐怖缝隙,越来越大,似在蔓延,欲将这个世界吞噬。
之前还可以凭借昼夜交替,判断时间,可苏瑾感觉,他似乎好久没见过白昼了。
永夜,似乎正在笼罩北境。
天,似乎亮不起来了。
相应的,高阶妖兽出现的概率也越来越大,不断有势阶战阵无法应付的妖兽闯入,一经杀入,便要死上大片将士。
苏瑾也是凭借着强大肉体,一众副职业加成,以及对水系妖兽的抗性,在【守卫者】带来的超强警惕性下,才一次次死里逃生。
可这一战,也的确打得太憋屈了!
身边的同袍,一个又一个死去,第二层防线,早就被透成筛子了。
已经有数不胜数的妖兽,突破防线,头也不回朝着后方奔去。
它们似乎不忌口,只要是人肉就吃。
而相对于麻烦的武者,没有抵抗力且数目庞大的人族百姓,似乎更符合它们大量吃人的目标。
故而,妖兽们也缠斗。
苏瑾知道,此处战场,该是集合了人族绝大部分的高手。
而那些突破战阵的妖兽,它们一旦到得人族聚居地,在没有实力强悍军团阻挡的情况下,人族面临的,将是单方面、一边倒的屠杀。
“还有第三道防线吗?该是还有的吧?
中原只有虞家来了!该是还有王朝主力军的!该是还有其他世家的!该是还有其他国度参与此战的!”
苏瑾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战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了执念。
他希望,自己所守护的东西,最终不要被毁灭!
即便他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他也依旧坚持着。
他想坚持到这场战役的最后,他想看看,这场战,人族到底是如何获胜的。
4943\/5000。
又是一槊刺下,【守卫者】升级进度再推进了一点。
可苏瑾的体力,也快耗尽了,没有六六的口之欲补充体力,更无气感提升身体机能,苏瑾越打越被动。
铭魂境妖兽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法躯境妖兽出现,【守卫者】的升级推进,也越来越艰难。
正值此刻,前方杀来十数只超阶妖兽,它们看都没看苏瑾,却朝着他所在方向奔来。
苏瑾喘息着,这次要避开这群自己无法抗衡的妖兽,很难!
他准备开启【耐力专精】和【力量专精】这两个效果的主动技能了。
虽然效果结束后,他将会陷入更加虚弱的境地,离死也不远了,但能多撑一会,便多撑一会吧!
“说不定……说不定胜利就在眼前呢?”
一念至此,苏瑾发了狠,便要拼命。
不及施为,只听“砰”的一声,远方爆发出猎猎罡风,一团金灿灿,山一般庞然的影,炮弹般轰至!
那一身虬扎肌肉,金属质地的肉体,巨人一般的身躯,似佛门金刚降临!
又是那个变身的干瘦老僧!
他落于苏瑾前方,双手蓄力,乱拳便如雨落,砸向前方兽群!
拳拳到肉,残忍至极,爽感十足!
一捧血雨夹杂骨渣,漫天落下。
金刚巨人身躯不动,却自扭头,看向苏瑾,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苏瑾以槊做杖,杵于地面喘息:“这位大师!好有缘!您又救了我一命!”
那化为金身巨人的干瘦老僧,却愣愣摇头,瓮声瓮气:“不,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老僧我特意来救你的!小施主,你这肉身很特别!好重一股煞气!”
和尚身子依旧不转,边说着,又是一拳挥动,打的一只飞扑而来的妖兽,化为齑粉。
言语也不停:“你修炼的是何功法!血煞之气这等磅礴!这很像老衲所知的一门邪门功夫!却又区别极大,其中蕴含的‘道’,更绝非单纯的杀戮……”
老和尚凝眉,边思量边说着:“似含着怒火?战意?嗯……总之,你这功法没有邪门的东西在!
很像老衲之前传授给佛子的一门秘术,却又截然不同!
小施主!你很奇特啊!”
老和尚如是说着,木讷脸上,也出现缅怀之色。
他喃喃着,也叹息着,盘腿坐下。
上一刻,还如怒目金刚,追星逐日,暴力输出,将物理攻击发挥到极致。
这一刻,却又如逐日的夸父,已然失去了所有气力,金身依旧璀璨,却散发出莫名死气。
他仰头,看天,天穹夜幕不亮,似黝黑铁幕即将坠落。
他呢喃着:“佛子……我快不行了,我的内脏……全碎了……灵阶妖兽……果然不是我敌的过的……”
“佛子,你……还活着么?”
老和尚轻叹,身躯渐渐变小,失了虬扎肌肉,没了金色佛光,变回那枯枝一般,随手一折,便能被折断的模样。
他满身是血,面庞肮脏,眼角,还有莫名结痂。
他凭空取出个小盒,捧在手中,似在缅怀着什么,又看向苏瑾,问道:
“小施主,你的功法很特别,若佛子当年能学到你这功法,而不是【引煞诀】,说不得便要少遭很多罪……”
“小施主,你北国极善酿酒,你身上有酒么?有的话,便给老僧尝一口如何?
老僧常看佛子饮酒,饮了酒又做诗……老僧便也总想着,那酒,真的如此好喝么?
就也馋了,却不敢喝,怕被师兄打……”
老和尚越说,声音越小,一身皮包骨。
衣服也早被撑爆,如今全裸着,似一具即将圆寂……不,该说是圆寂很久了的干尸。
“大师,抱歉……我虽极善酿酒,身上却没有酒,不然定要请您喝上几杯!”苏瑾看出来,这老僧快不行了。
更猜出,他是发现了自己的特殊,乃至这特殊,与对方口中那个他极为崇拜的佛子有些关系,这才在将死之前,又出手救了自己一次。
可惜,他身上的确没酒。
最擅酿酒之人,却给不得终身不曾饮酒的高僧,送上一坛其临终时想一品滋味的美酒。
这,有些荒诞,透着莫名悲壮,与无奈。
“没酒啊……那可惜……贫僧破不了戒了。”老僧听得苏瑾之言,脸上依旧是愣愣模样。
他看向苏瑾,抬起枯枝般的手,挥动:“施主,你来看看这东西。”
继而,将手中小盒打开,露出内里,一块灰扑扑的小石头。
苏瑾踱步而去,缓缓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