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树林间,两道人影。
“收到先生。”接线员挂断了通讯,宗莫离依旧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旁边,蝶注视黑暗中的火,那是宗莫离白衬衫表面的纹路,好像还挂在心脏处,超级笨蛋行为。
她很不理解,黑漆漆中,她完全可以追踪火焰纹路,一直攻击这处位置,就像是个靶子,尤为显眼。
“已经十六秒了,你怎么还不说话。”蝶声音没有感情,抬眸去看宗莫离,“难道你在心虚么。”
“不,只是在思考一件事。”宗莫离说。
“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从此以后,你会有自已的身份,不用再待在泥沼,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只要我能做到,且在正常范围内,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我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帮我。”蝶微微眯起眼睛说,“你本就想杀我,是临时改变了决定么。”
故事的发展真是奇怪,蝶这样认为,令人捉摸不透,无论谁,都不会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嗯,我确实不会平白无故帮你,条件是失去自由且被我监视。”
宗莫离回答,“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自由,因为你杀了那些人,这算是对你必要的惩罚。”
“如果我不答应呢。”蝶盯着他看,夜晚的山林偶尔鸟叫,好烦好吵。
“我会杀你。”
宗莫离低声说,“我出刀很快,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死相也不会丑。”
“所以,你在威胁我。”蝶的声音冰冷。
“是。”
宗莫离点头,眼眸在漆黑中深邃,“正常情况,你的行为已可判处死刑,但我们看重你的天赋。”
“通俗点讲,你有利益价值,澜海禁忌的清理需要利用到你。”
“你说话一直是这样么。”蝶突然问,她安静抱着腿坐起来,黑外套是什么材质的,风都挡住。
她的几缕发丝吹起,遮住了眼睛。
“不,分人。”宗莫离愣了愣,“我认为很多事情没必要瞒你,你在泥沼生活过承受能力应该很强。”
“………”
“你的意思是,我的心在泥里吗,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直白说明,就像脏东西不用清理就丢泥里……”
蝶小声说着,她抿紧唇,突然好想哭,鼻子酸酸的。
“为什么不说个谎,哪怕我明白,但也能舒服点,为什么要让我难过……”
深夜的鸟叫,真的好烦,真的好吵。
池塘的水在流动,潮湿的土壤,蝴蝶在花草间起舞,露珠的映照,那双拍动的翅膀闪闪发亮。
“…………”
宗莫离沉默好久,他想解释,最后却只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位瘦弱的女孩儿不想冷漠,只是环境的泥沼,让她在这个年龄段变得冷漠。
但她只是位女孩儿,她的冷漠不应该用冷漠应对,而是用关心与温暖。
如果一切美好,她会很活泼快乐吗……
宗莫离道歉过后,就那么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翻过相关书籍,但书籍永远只是书籍。
他意识到自已伤了位女孩儿的心,已经无法挽回了,人类无法彻底共情,所以他不知道她会有难过。
宗莫离想到了檀儿,他还在保持沉默。
“我答应你,但我很脏的。”
蝶又小声说着,她蜷缩在黑外套里,轻轻用其擦眼泪,动作很小很小,生怕惊扰落叶似的。
落叶还是落了,在夜的空中打旋。
她哭过了,就不会再哭了,蝶重新用黑外套裹住不大的身体,可能是泪流干了吧。
不渴水,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哭泣了。
山林的夜很安静。
“每个人都不是脏的,再低贱的土壤,也能盛开洁白的花,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很干净的。”
宗莫离摇摇头说道。
“其实,我有位…朋友,你杀的那些人,她早就想杀了,我方才要杀你,只是因为王的缘故。”
“而不是你杀过谁,接下来还要杀谁。”
“你好老套,我见过某种人,这种人孩子一玩泥巴他就会板着脸,但孩子一哭就会束手束脚。”
蝶恢复了哭之前的样子,她哭过了,所以接下来不会再哭。
“好像确实是这样。”宗莫离意识到,他迟疑片刻问,“你希望我老套吗,什么样才能招小朋友喜欢。”
“随便,与我无关,不知道。”蝶说,“而且我不是小朋友。”
宗莫离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注视着这位瘦小的女孩儿,又想到以前的檀儿,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你虽然讨厌,但总比些死要脸维持原样的人强,他们哪怕知道自已错,也要一直错。”
“好像错的路走远了,就成对的了。”蝶不知道在说谁,可能是很多的人,她垂着睫毛与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