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各位稍安勿躁,”王仲鳌连忙打圆场,“朱贼杀来,谁也讨不得好,各族须得齐心协力。”
一群老头吵来吵去,偶尔有中年人插话,最后还是没有吵出个结果。
他们还想继续观望。
黄概并没有直接撤到鹿头关,目前还在武连县驻扎,他时刻关注着成都的动向。
世家大族的反应,让黄概大失所望。
一怒之下,黄概发狠再次撤退,直接退守梓潼县城。
世家大族依旧在争吵,但基本同意输送钱粮和乡兵,只是各家该出多少无法达成共识。
超级大族只有三家,普通大族超过十个,中等家族二三十个。而且同姓之间,还分出不同的宗支,乱七八糟怎么调和得了?
黄概气得再次撤军,全军退至绵州(绵阳)。
这下子,世家大族坐不住了,几天时间就开会讨论出结果。
各族各支进行动员,组建乡兵给黄概送去,钱粮一车一车往前线运。
加上黄概原有的部队,兵力瞬间达到三万!
而且,这些大族送来的乡兵,很多都自带武器,以血缘姓氏为纽带,打起仗来不是寻常乡兵可比的。
足兵足粮的黄概,瞬间信心倍增,带着部队进驻梓潼县,他还想继续往前夺回失地,却发现前方关隘已经被贼兵占了。
且说朱铭那边,剑门关至今还没拿下。
朱铭站在剑门外,望着笔直陡峭的山势,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算他现在开挂,临时造出十个热气球,升空丢炸弹也无济于事。攻不破就是攻不破,解放军入川的时候,也得绕开剑门关再打。
只能等官兵内讧投降!
当然,朱铭也不能傻等着,已经分兵派了一支偏师,沿嘉陵江而下攻取阆中、南充。
……
朱铭在山下等得烦躁,剑门关的守军同样煎熬。
还是那句话,即便黄概不弃守剑州,邓春、李进义绕后夺下几处军寨,也已彻底切断了剑门关的通道。
“从明日起减餐,军粮还能再坚持两个月。”黄德裕说。
高景山沉默不语。
黄德裕道:“高副使何必灰心?朱贼从汉中远道而来,粮食在半路就得消耗无数,他的军粮可能比我们先吃完。”
黄概征粮需要时间,运到剑门关也得慢慢输送,关内的存粮已经所剩不多了。
高景山咬牙切齿道:“黄概无能,剑门关被断粮道月余,他竟然还没派兵打通,说不定已经弃剑州而逃!”
“那倒不至于,他还是知兵的,”黄德裕说,“此人在陕西做官时,曾是我的属下,并非不理俗务的庸官。就是……胆子小了点。”
黄概的官最大,高景山次之,黄德裕官最小。
但三人当中,却是黄德裕资历最老,而且还做过皇子们的书画老师。
高景山说:“军心本就不稳,又被断粮一个月,若明日下令减餐,我怕会闹出兵变。除了我们两个,剑门关内谁还想打仗?你我皆食君禄,自当以死报国,但底下的士卒可非食禄之辈。”
“尽量安抚吧,从明日起官兵一体,我们也跟士卒吃同样饭菜。”黄德裕说道。
高景山望向东边:“入蜀可不止这一条道,朱贼既走了金牛道,米仓道他难道会放过吗?恐怕此时巴州已没了,说不定贼兵已经打到渠州(渠县)。若是被贼人占了合州(合川),那蜀中已然没救了,我们守住剑门也无济于事。”
高氏乃山东望族,高景山的弟弟高景云,去年升为太常寺少卿。
要不要投降?
高景山一直在考虑这问题,他知道自己手下那些兵,一个个心里都是咋想的,这些日子全靠给足粮饷稳定军心。
粮道被断,前后皆敌,如此窘迫情况,他若是敢减餐,士兵就敢造反!
他虽然年迈却还不想死,特别是在兵变中被稀里糊涂杀死。
傍晚,高景山再次巡视关城,军中弥漫的复杂气氛,让他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
召集一群还算听话的士兵,高景山直奔黄德裕住所。
黄德裕正在吃饭,听到动静立即出来。
见到外头情形,黄德裕居然没有愤怒唾骂,而是叹息道:“伱可是一路转运副使,就那么贪生怕死吗?”
高景山说:“我也想过自杀殉国,绳子都准备好了,可惜对自己下不去手。阁下呢?若欲自尽,我等两刻钟再来收尸。若想活命,我就捆了阁下投降。”
黄德裕仔细想想,怅然道:“我那老妻与老仆,被贼人杀死在利州城。他们陪我过了半辈子,想来黄泉路上孤单,我去寻他们也好。我一生清廉刚直,不想到老了背上污名。我死之后,就将我与老妻合葬在剑门吧。”
“告退!”高景山作揖转身,带着士卒默默离开。
黄德裕回屋吃完饭菜,缓缓解下腰带,回想起二十岁那年,他做探花郎打马游街的情形。
那时候的东京,物价还没那么高,百姓生活更加幸福。虽然党争激烈,但没有昏君和奸臣为祸,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至少,表面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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