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竹屋内的顾怀睁开双眼,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好,总是醒过来的缘故,所以茫然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钦差行辕昨日便到了绵竹,此地是熙平郡王之子赵博赡的封地,如今该称绵竹县主,在得知代天巡狩益州的钦差行辕来到此处后,亲自出城迎接,听说行辕路上还遇到了山贼的袭击,侯爷震怒之下要在此地停留责问地方官吏的消息,骇得六神无主,生怕这煞星也要找他的麻烦。
好在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靖北侯虽然年轻,却不盛气凌人,见面时也未责问什么,于是绵竹县主赵博赡长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地请顾怀入了城,见顾怀脸有倦意,便邀他在这幽雅的竹林内歇息,约好之后再来拜访。
在顾怀还没起床的时候,一副富家翁模样的赵博赡已经带着自己的夫人,以及当地县令、封地仪宾在门外等候,他虽是郡王之子,皇族后裔,但是百余年来世居于此,从他爷爷那辈起就再也没参与过政事,论起权柄和地位自然不能与封疆大吏的顾怀相比,而此时时辰尚早,所以连门都不敢敲,生怕下人的通报引得顾怀生厌,便几个人硬等在门外。
等到顾怀终于起床,得知他们到来的时候,便赶紧哭笑不得地让人将他们引进来,刚一见面,赵博赡的脸上看不见什么怨意,只是笑道:
“侯爷,绵竹之名,便是从这漫山遍野的青竹而来,此地是个小县,衙署简陋,我们夫妇与王知县忝为地主,便自作主张恭请侯爷在此小住,不知侯爷昨晚睡得可还行?”
“哪里,哪里,是顾某叨扰了,多谢县主伉俪与王知县的款待了。”
顾怀也笑着和他们闲聊了几句,赵博赡夫妇如今三旬左右,虽说生得富态,但举止文雅,谈吐不俗,一看便是那种有封地习惯过平静日子的贵族,相比之下绵竹知县就要拘谨得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头都不太敢抬,等捱到了中午,才寻了个处理公务的由头告退。
等到用过午膳,竹居外摆了三张竹椅,有下人奉上西蜀名茶,三人便就这竹林清风闲谈起来,气氛端的融洽。
只是顾怀喝着喝着,看着赵博赡夫妇雍容文雅的模样,再看一眼手里一看就名贵的细腻瓷器,和那听他们说一两便可以卖出天价的茶叶,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轻一皱。
大魏开国百年,皇族层层授爵,像赵博赡这样不知道多少代的远亲,也分封在了天下各处,他们个个都是白吃饭的饭桶,什么都不用做,生来便是要过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是朝廷财政支出的极大负担。
顾怀上辈子是个普通人,这辈子也是个穷光蛋,两三年前还在山林里讨生活,哪怕现在手握权柄也没挣下什么家产,实在是没办法和赵博赡夫妇这种贵族共情,也没有什么好感,那些上层人物间的风雅话题根本就提不起他的兴趣,所以在赵博赡好不容易闭上嘴巴后,他才状若无意地提起一句。
“不知封于益州的蜀王殿下,近况如何?”
“蜀王?”赵博赡微微一怔,与自家夫人对视一眼,便小心问道:“可是侯爷...听到了些什么?”
什么意思?
顾怀心思一转,轻轻一叹:“是啊,这一路行来,少不了有些流言蜚语要入耳,不是顾某是不太信的,赵县主觉得如何?”
赵博赡松了口气:“是啊,都是别有用心之人以讹传讹罢了,蜀王殿下袭王位三十余年,贤名在外,巴蜀之地有如今的富庶安稳,都是蜀王殿下的功劳啊,对大魏如此忠心耿耿的一个人,怎么会造反呢?”
顾怀瞳孔微微一缩,喝了口茶后看着竹叶割碎的天空,意味深长地点头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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