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许多天,巡游了大半个河东的靖北侯行辕终于回到了河间城。
这一趟出行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总体来说还是达成了一开始的目的,无论地方情况如何,所有官吏都意识到了和之前河北的天高皇帝远不同,如今是真的有幕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凌驾于所有人的头顶,俯视着整个河北。
而那位战功骇人的军功侯爷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哪怕他巡视地方时参加饮宴召见官吏总是温和客气,但一想到他在临漳做过的那些事情,挥起的那些屠刀,就会让河北的大小官吏都意识到这位侯爷的出巡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在看着你们。
不过和官员们肚子里有着弯弯绕绕不同,行辕经过的每一地百姓,都感觉到了难得的心安--一个人的威望与拥戴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看他具体做了什么,毫无疑问在顾怀进河北以后,这个地方就在肉眼可见地变好,他挡在时代的浪潮与辽人的铁骑前,给了所有人一个可以安心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生祠的香火真的有功德,那么大概能看到一副河北烟云尽皆萦绕一人身上的盛景。
而在行辕入河间后,这一场吸引所有人目光,极具政治意义的出巡就彻底告一段落,顾怀也会渐渐让幕府彻底站到台前,接手一切,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河北都会埋头发展,或许这个过程里依然会出现各种各样不可避免的问题,但未来总还是充满希望的。
休憩了一晚,没有过问任何政事,第二天睡到正午的顾怀神清气爽地进了府衙,果不其然立刻就被卢何给堵了,拿出了一堆急需处理的问题。
“那些走海路送过来的种子已经开始育苗,虽然有一船,但还是不够推广到整个河东,也就只能在河间地域先试着种植一下,不过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产量惊人,打消了农夫们的顾虑,以后推广起来也能更容易一些,”卢何喝了口茶,说道,“这个过程里农政署的官吏会一直盯着,但终究没有经验,一切都要摸索--所以今年河东缺粮的问题还是需要官府解决。”
对面的老人毕竟是自己的先生,总不好戴上痛苦面具瘫坐在椅子上,顾怀只能坐正道:“问题应该不大,番薯最大的好处便是生长期短,第一批种下去到收获,今年余下的时间应该还能种第二批,到时候就不用担心种子的问题了,总能在入冬之前让百姓们有存粮。”
卢何点头:“这件事老夫会一直让农政署上心--还有一件事,军屯改革以后,前线兵力略有缩减,重新招募士卒的过程或许应该加快些,也就是将征兵的条件放宽点。”
顾怀想了想,还是坚持道:“想脱离土地吃这份军饷的农家子弟不会少,辽人也不太可能短时间就发起全面进攻,李易和陈平我会传令让他们提高些警惕,但这个裁军改制的过程还是应该完成得彻底一些。”
“最近各地依着那份招贤令来到河北的人很多,除了有真才实学的,也有不少想鱼目混珠搏一份前程,依老夫看,或许可以学一学千金买马的例子,来吸引更多人。”
“这个头还是别开比较好,”顾怀摇头,“一个尸位素餐的官员,可能会毁掉地方的根基,那份招贤令一直都在,河北确实缺人才,但也没缺到这种地步--等到以后情况好起来,会有更多的人主动来试一试。”
“嗯,沧州那边...”
要议论的政事有很多,这并不是卢何这位先生没有主见,而是出于对自己学生幕府之主身份的尊重,他当然可以越过顾怀做出决定,但有没有顾怀点头,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这么一直议政到茶都换过两盏,将整个河北近期的方向彻底确定下来,卢何才将手里的卷宗放到一边,看了一眼在门外和王五魏老三一同值勤的少年亲卫,问道:
“真的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