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几个老将军期待的目光,顾怀沉默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类似天雷这样通过简单的铁器与火药结合,便能改变战局的东西不是没有,但眼下的大魏根本复刻不出来,而需要长时间尝试和实验的技术,现在说出来意义也不大。
失望是难免的,但毕竟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实在常见,但顾怀沉思片刻,一句话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有助于战场杀敌的东西,短时间可能没什么办法,但其他方面,也许还能改进一下。”
他看向李老将军:“之前在苏南带兵的时候,我就发现军队对于伤兵的处理实在有些粗糙,不管什么样的外伤,都是扔到伤兵营里上完药就不管了,这样一来死的人实在太多。”
顾怀没察觉到几个老将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自顾自地道:“其实说到底还是伤后感染太过致命,还有大夫人手不足之类的,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刀剑创伤带来的伤风,我倒是想起来有种东西能避免感染”
他注意到几个老将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李老将军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像是鹰爪:“怎么了?”
“你是说,你有办法能防治刀剑创伤引起的伤风?”连赵轩的神色都郑重起来,“这可开不得玩笑自古逢战,因这个而死的士卒不知道有多少,辽国善骑射,北边的伤兵营有许多人在等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整个大魏军方的大恩人。”
“严格来说是一种抗生素,生产过程也比较简单,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一两个月就能做出第一批来。”
李老将军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还有吗?”
“还有就是人手的问题,一般打仗都是征调大夫,但大多都没有经验,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所以最好是单独训练一批医疗兵,这样不用等到送去伤兵营就可以进行战场急救,伤兵的存活率会高上很多。”
“还有就是简易手术,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军营里的大夫都喜欢洒一把药就完事,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类似于创伤之类的,应该先用酒精烈酒消毒,再缝合伤口--也就是像缝衣服那样把伤口缝起来,再进行包扎,虽然看起来有点惨,但非常有效。”
大概是进入了状态,顾怀的思路越来越流畅:“处理尸体一类的,现在就已经做得很好了,集中起来就地焚烧避免瘟疫,但营房的卫生还有待加强,生石灰之类的可以多用,平时也应该给士卒们进行一些简单的普及,比如心肺复苏之类的常识,特定时候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看了一眼早已呆若木鸡的几位老将军。
他们看着顾怀的眼神仿佛是在直视星辰。
好不容易告别几个扯住顾怀袖子就不放的老将军,赵轩亲自送顾怀出营寨,一路上他不时侧头打量那个年轻书生的脸庞,心头那抹好奇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顾怀犹豫片刻,还是没扯什么老道士的故事:“可能是我比较喜欢看杂书。”
“但你才多大年纪?算学,科学,天雷,再加上今日这种种伤兵救治之法你就算从出生就开始读书,难道读得还有京城那些大儒多?”赵轩摸着下巴打量着他,“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别搞得你年纪就很大的样子,”顾怀想了想,“差不多的年纪,你不也可以带兵平叛了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
他现在和赵轩相处越发随意了。
赵轩摇摇头,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想起刚才那些老将军在营帐里把顾怀当成宝贝疙瘩的模样,他笑道:“我还从来没看到李老将军他们这个样子过能说出那样的话,说明他们真的很重视你,大魏军方这么多武将站在你身后,以后都可以在这京城横着走了,感觉怎么样?”
他是真的羡慕,这些武将为国征战一辈子,他们的父辈、子孙说不定还在边境为大魏厮杀,大魏虽然重文轻武,但如今世道越来越乱,武将们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重要--虽然这些将门亲近他多过太子,但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政治承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