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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之章【小媛篇】(1 / 2)

十五年前,万刀门。

长风呼啸,喊杀震天,万刀门八大高手傲立于前,五岳剑派临敌阵前还在勾心斗角,华山派已经节节败退,恶徒嚣张,群魔压阵,正道凋零,只剩一少女苦苦支撑。

那时间,只见一人身披飞鱼服,手提绣春刀,马踏飞尘迎风立,少年意气傲群侠,飞身落叶容颜飒,开口一言天下惊——

“万刀数千英雄汉,竟无一人是男儿。”

骚乱的战场在这瞬间平静了下来,万刀门一众高手面露古怪之色,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挥刀来问:“你是锦衣卫?”

那少年颔首:“正是。”

那汉子面色立刻一变,他怒骂道:“锦衣卫也敢来掺和江湖上的事情,找死!”

那平静仿佛只是短暂的幻觉,这汉子一声令下,战场再度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之中,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原本是那少女一人苦苦支撑,现在多了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陪着她。

而在战场一旁的高坡上,剩下的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其中一百户道:“这小子难不成是疯了?”

万刀门和正道各派的恩怨,锦衣卫虽然乐见其成,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他们管不了。

如今的锦衣卫虽然在孟渊的管理下发展了极大的势力,但并不具备同时对付正魔两道的实力,所以这趟苦水他们是不打算掺和的。

尽管上头派了足足四位千户来此坐镇,但真正来到前线只有几个总旗百户而已,锦衣卫就像是象征性地看看,这群人只要不闹破了天,搞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那就不管他们。

刚刚那少年一个箭步就飞了出去,速度之快,这伙人甚至没拦下来。

那百户说道:“这小子看着面生,他就是新来的那个吧,这小子脑子可能不太好,好像是叫陆,陆,呃,陆什么来着,我给忘了......算了。”

这时候,众人身后传来马蹄声,其中一名坐镇在此的千户来到,他看了眼那百户,问道:“刚刚是谁下去了?”

那百户讪笑道:“大人,新来的一个总旗,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想来是话本子看多了,跑下去逞英雄了。”

那少年这个年纪就能够做到总旗,背景肯定不是普通,但即便如此,他自己作死,这些锦衣卫也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特殊照顾。

锦衣卫里的关系户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肆意妄为,那这衙门岂不是乱套了。

“行了,不用管他,自己找死,上边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这千户摆摆手,然后道:“万刀门今日算是威风了,那边刚刚分出胜负,李鬼手把华山那老不死给砍了。”

“华山掌门死了?”几个锦衣卫忍不住吃惊,华山掌门是老一辈的高手了,在江湖上成名已久,而李鬼手和万刀门只是近些年强盛起来的。

这千户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颇有预见性的话:“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江湖,怕是要乱了。”

众人颇有种惆怅的感觉,只听那千户又道:“此间事了,万刀门怕是要踩着华山出个大风头,等他们闹腾够了,你们就回京吧。”

那百户奇道:“大人不回吗?莫非还有公务?”

这千户叹道:“不算公务,吴大人交代了一点事情,我得留下处理。”

见几个锦衣卫面露好奇之色,左右不是什么秘密,这千户便解释道:“吴大人安排了个人到我麾下听命,听说还是陆氏宗族出身。”

此话一出,那百户脸色骤变,其他几个人也是面色也如同调色板一般,好不精彩,这百户小心翼翼地问道:“千户大人,这吴大人亲自安排过来,莫非是他老人家的亲戚?”

“不是。”

千户一句话叫那百户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下一句便叫他如坠冰窟,他说道:“我听闻这人似乎是上边的邱同知交代给吴大人来安排的。”

那百户人已经傻了,千户还在纳闷:“听说那小子是个闲不住的,今日万刀门这样热闹,他恐怕早就坐不住过来看乐子了吧,可别叫他伤着了,对了,你们看到那小子了吗?”

一众锦衣卫神色各异,看得千户心头蓦然一抽,他沉声道:“难道他没来?还是来了又不见了?我可跟你们说明白,这可是邱大人交代要照顾的人物,得仔细些!”

那百户在众人沉默视线的注视下,终于是抬起了颤抖手,指了指下边万刀门的战场。

“你......什么意思?”那千户眼皮一阵猛跳,忽然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回千户大人的话,那小子——您说的那一位,刚刚冲下去了。”那百户硬着头皮答道。

一时间,场面一片死寂,千户大人缓缓张大的嘴能够塞下一个拳头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听见大人口中憋出了一句——

“真——真他妈的......!”

......

此时此刻,单枪匹马杀入敌阵的少年已经从上一秒的神采飞扬,变成了一脸苍白冷汗渍渍。

手提长斧的少女一边架着少年,一边带着他在敌阵杀出一条血路来。

又一斧头将面前叫嚣的喽啰砸成一团血肉,少女看着干呕不止的少年颇为无语地道:“你,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杀人吧?”

这少年初来乍到便震惊四方,他一掌之下万刀门八大高手就有一半变成了残废,剩下一半更是直接下了黄泉,那神威如狱的场面,的确叫少女心头震动。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抱着她的肩头开始狂呕起来,这画面少女十分熟悉,前两天的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你明明是个锦衣卫,竟然没有杀过人吗?”少女见他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忍不住道。

“开什么玩笑,人我当然杀过......”少年话说一半便捂着嘴抽搐起来,片刻后才道:“但是像你这样杀人,我还是第一次......小心。”

少年的提醒让少女不假思索地抡起斧头砸向了一旁,不料一股巨力反弹回来,那只剩一条胳膊的汉子狂吼着提刀劈来:“杀了你给我二哥偿命!”

“可恶!”少女气急,她现在身上还挂着个人,实在腾不出手和对方过招。

“呕——!”一旁的少年忍着胃里的翻腾,抬起架在少女肩上的手,劈手夺过对方的宣花大斧,猛地向边上抡过去。

咔嚓!那汉子手中长刀应声而断,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被砸飞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路轨迹。

“你没事吧?”少女赶紧扶起了对方,此刻又是一群万刀门的杀手围了上来。

倒不是这帮人不怕死,事实上这少女杀人的残忍程度已经快把他们吓破胆了,这少年居然犹有甚之,他好似踩死蚂蚁一样将他们万刀门八大高手一巴掌就拍死了一半。

之所以这伙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溃败,纯粹是因为他们退无可退,前头五岳剑派哀兵必胜,后头连锦衣卫居然也掺和进来了。

而最重要的是,这少年的武功虽然恐怖非常,但他现在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不趁他虚要他命,难不成等着将来被他寻仇吗。

少女环顾一周终于是叹了口气,她抬手往少年背上拍了两下:“......坚持一下,我先带你出去!”

“咳咳!”

少年才抬起头来,看到那血肉横飞的景象,喉间忍不住又是一阵翻腾:“......行吧,你说了算。”

四面八方全是万刀门的人,少女架起少年,咬着牙找了个方向杀了过去。

另一边,悍然杀入战场的锦衣卫让万刀门和五岳剑派两边都愣住了。

作为主力华山派此刻已经是五劳七伤,掌门的横死让他们悲愤异常,此刻都叫喊着要跟万刀门不死不休。

可有一个年轻人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诸位师叔师伯,弟子以为,此刻我们应该作壁上观,让万刀门与锦衣卫去拼杀。”

一位华山长老怒斥道:“商几道!你枉为人子!你师父被那李魔头杀害,你不思替他报仇,竟然只想着活命吗!”

“师叔一腔热血弟子佩服,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难道要坐视华山派今日尽丧于此吗!”

商几道厉声道:“五岳本是一家,但其余四门各怀鬼胎,今日一战只有我华山在前冲锋陷阵,您可还看见了其他同道在此?为一腔热血战死容易,倘若他日华山成了其余四门的附庸,师叔,你怎么有脸下去见华山派的列祖列宗!”

华山长老涨红了脸,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商几道语气缓和了些:“并非我等苟且偷生,锦衣卫今日出手实在奇怪,若不先探明了他们的目的,如何能够叫我等安心!”

华山派不解锦衣卫的用意,其实万刀门也不解。

万刀门的门主,魔道刀王李鬼手面对四个千户联手进攻也是头皮发麻,他才和华山掌门做过一场,此刻身上还留了伤,锦衣卫厚颜无耻四打一,他实在难以抵挡。

李鬼手被两个千户联手打退,他以刀拄地稳住身形,冷声喝问:“锦衣卫不是不掺和江湖之事吗,难道你们今日想破坏规矩?”

“你也配和本官谈规矩?!”

一名千户骂道:“李鬼手,本官话放在这里,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到一边去,事后我们可以不跟你计较,今日之后,你就是把华山派的弟子杀光了我们也不会多问一句。”

“你不跟我计较?”李鬼手都被气笑了,本来他和华山派打得好好的,这伙人莫名其妙冲进来杀了自己一堆兄弟,然后还敢叫自己滚,当他刀王没脾气的吗?

李鬼手想明白了,这群人就是故意来羞辱他的,再聊下去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和我万刀门作对,那废话少说,动手吧!”李鬼手怒喝一声,刀上血光大绽,映着他整个人宛如魔神。

“好,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那千户怒极,提着绣春刀便和其余两人一道杀了上去,剩下的一名千户留在了最后,他招手叫来一名百户吩咐道:“去找人!今日就算把万刀门给平了也要给我把陆总旗找到!”

“属下遵命!”那百户应声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还不曾离去的华山众人,他有些忧虑地道:“大人,华山派......”

那千户狠声道:“我已发信通知附近卫所派来援兵,华山如敢多事,一并平了!”

“是!”

......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杀声逐渐远去,空气弥漫的血腥气也散了许多,少年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这才觉得天旋地转的世界逐渐平静了下来。

“好点了吗?”寒冬时节,少女捡来了一些干柴用火石点燃来取暖。

少年看着一缕青烟高高飘起,忍不住道:“这样会被他们发现的吧。”

“本来也没指望能够躲过,只是你刚刚——实在不像是能够继续打下去的样子。”少女坐在火堆旁暖手,同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锦衣卫总旗,陆寒江。”少年往前挪了一些,坐在了少女边上,他问道:“你呢?”

“我是皇甫小媛,”少女抬起头来:“你认得我?”

陆寒江奇道:“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皇甫小媛同样不解:“你既不是江湖中人,又不认得我,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哦,那是因为我从小就立志成为一个大侠,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陆寒江说得极为轻松。

“那你还去当了锦衣卫?”皇甫小媛满脸写着不信,她低头看了眼陆寒江腰上悬着的那把绣春刀,崭新无比,刀鞘上连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看了看绣春刀,又看了看陆寒江,皇甫小媛认真地说道:“你这样的锦衣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谢谢啊。”

陆寒江脸一黑,他看着对方放在手边的两把宣花大斧,嘴角微抽:“你这样的女侠我也是第一次见,你把人砸成......那什么的时候,不觉得很恐怖吗?”

回忆起那画面,陆寒江的胃部又开始隐隐翻滚,他强忍着不去想那些东西,或许是由于刚刚昏天黑地地吐了一回,此刻他对这些血淋淋的玩意儿免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