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儿,从小就在这长大,八岁的时候就把《教典》背得滚瓜烂熟了。”她骄傲地挺起胸脯,“我的两个姐姐到现在背《圣言录》都磕磕巴巴的,更别说《教典》了。要说这里谁最虔诚,那除了保罗神父就只有我啦。”
“你还挺自豪。”劳恩想逗逗爱丽丝,便故意绷着脸说道:“我见过不少被愚昧教条荼毒的可怜人,他们都死在了我的剑下。你难道不清楚现在是战争时期吗?”
“不,不,不!”小修女厉声反对,“你误解信仰了,先生。拥有信仰不应横遭指责,而当得到供奉和敬仰!我们应将火与燃烧的荆棘丛当作桂冠祈求全父保佑,感谢祂让光明重归大地,然后指责不信者,将他逐入荒漠!”
修士们敌意毕现,面露不善。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劳恩也不打算再用幽默打掩护。两人目光冰冷地环视着人群,将手指搭在剑柄上。面对职业战士虎视眈眈的威胁,修士们纷纷把头移开,沉默不语。唯独爱丽丝来了脾气,她一把抓住劳恩的手腕,想将剑抽出剑鞘,然而却像拉大理石雕像的手臂一样,使不上力。
“来啊,要是暴力能解决一切问题,为何不杀了我?”她不要命地讥讽道:“辩不过就想拔剑,您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展示了当兵的艺术…”
“不得无礼!”保罗神父姗姗来迟,他大步走来,给了爱丽丝一巴掌,“去把《教典》第四章抄写十遍!在你深刻反省自己犯下的傲慢之罪前,罚你不准吃饭!”
小修女哭着跑开了。“不要杀戮。”神父请求道,“让我们都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吧。”他的手抖个不停,面色灰暗。
劳恩点了点头,他自知理亏。
“这小妮子,长得挺可爱,偏偏生了张嘴。”马修拍了拍劳恩的肩膀,放松下来,“先吃饭吧。离开艾瑟尔前,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
保罗神父拍了拍手,烤羊和苹果酒就被端了上来。教堂里的盛宴也不过如此,在庆功宴上吃过山珍海味的两人自然是对“盛宴”有些失望。神父为两人切好肉排,倒上酒,便眼巴巴地在一旁候着,数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劳恩被他烦得没了胃口,“如果想让我们道歉,那我们会的。”
“不,不是这种小事。”老神父艰难地咽着口水,“两位大人也许听说过,教堂是全能之主庇佑的土地,也就是非战之地。噢,我是说…”
“意思是不欢迎我们这帮当兵的?”马修咀嚼着羊肉,随意地说道:“我们也不想在这驻扎,但命令就是这样。”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神父赶忙解释道:“圣伯纳教堂欢迎任何人,只要他不心怀恶意。只是,那份报告,能否请二位…”
“什么报告?”
“您不知道吗?城防军曾派人来勘探教堂,并为城主准备了一份完整的报告,报告里综合评价了圣伯纳教堂作为要塞的军事价值。”
马修停住了嘴,疑惑地看向神父。
“我的底线是,我们可以收留所有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还有老弱病残,甚至帮忙照顾伤患,这毫无异议。但这里是非战之地,作为神父,我不能让任何人将这个神圣的地方当作堡垒。所以,我想请两位…”
“我没意见。”劳恩又抓起一块羊肉,“在具体命令下达前,我不会对这座教堂怎样。但如果某一天,有人命令我把这个地方改造成堡垒,我就不得不服从命令了。”
“况且我们隶属于茶花领,和城防军攀不上关系。他们不会听我们的,就像我们不会听他们的一样。”马修补充道。
“这不公平!”神父怒吼,“这是何等的亵渎!”很快神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垂下头,小声恳求道:“不必将教堂纳入军事布局,艾瑟尔的城墙也能抵挡…‘他们’的攻势,对吗?发发慈悲吧,比起挽救那帮老爷的政权,我更想挽救生命。任何有良知的人都该考虑命令的合理性,而不是一味的服从。假如今日就要把教堂改造为堡垒,那明日老爷要您自杀,您觉得这样的命令还要服从吗?”
马修没指望劝服他。但面对老神父苦口婆心的劝诫,他早已一脸不耐烦。是啊,没错,他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结果怎样?没见过尸体的人永远都能置身事外,告诫别人要理智,要保有良知,坚守底线。纯属放屁!马修想,比起那套假大空的,能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救赎世人的理念,他更笃信命中注定——那些该死的人怎么都活不了,与其说保罗神父想救济民众,不如说他只是不愿目睹杀戮的暴行发生在眼前而已。
“没错,您的建议非常有道理。”他反唇相讥,“所以我们就该引颈待戮,或是解散军队,去做苦修士,不伤一花一木。直到人类变得善良、纯真、圣洁、明智,才走出教堂去拥抱敌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你话中隐含的意思,神父。让教堂与世隔绝,不让任何人利用这个地方,在人类变得他的圣洁无比以前什么也不做。也许你们在这座教堂里已经这样坚持了几代人的时间,可这就是行不通。”
“我不是说与世隔绝…”
“你们是没有,只是一声不吭地躲在这里。反正只要不出门就看不见死人,所以你们的日子过得相当幸福。”
老神父眼睛里喷着火。“我想是时候让你见见这座教堂的创始人了。”他怒吼一声,直指房间角落里的木雕,“他叫伯纳,跟你们一样,也曾是位战士。后来,恶魔包围了艾瑟尔,他跑来为惶恐的人们布道,创建了这座教堂,用来传播希望的力量。‘希望’什么?又能有什么用?看看他受难的样子——看见他的脸了吗?看见恶魔是怎样折磨他的吗?当时的世界有多绝望,而这绝望一连持续了好几年。他为我们的罪孽而死。传说恶魔在分食他的时候,为了不让守军绝望,他曾向恶魔索要自己的肉。恶魔以为他饿昏头了,因此大声嘲笑,给了他一块肉。他为这块肉赐福——有人说那一刻血变成了酒,肉变成了面饼——然后喃喃念道‘此肉为吾身’,而后一口吞下。接着恶魔把他大卸八块,直到最后,他仍保持微笑。要我给你念念殉教者名单吗?要我给你说说我们为保护人民所打的仗吗?地下墓穴陈列着多少尸骨?他们还不是为了更大的良善?而你却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一声不吭地躲着。”
“好吧。”马修说,“我看出来了,我们的分歧是根本上的。是先服务全能之主,还是先服务领主大人——后者就是我的选择。”
他的声音里满是刺耳的嘲讽,但保罗神父没有动怒,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他听得出,那声音里裹挟着一个受伤的灵魂。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