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连人饱食着兰斯人的血肉,并更加踊跃地加入到蹂躏敌方溃兵的工作中去。古斯塔夫公爵手下的刽子手们在尸横遍野的地面上清理出一条供两人并肩通过的窄道来,让古斯塔夫公爵能以征服者的骄傲姿态驾临这片被鲜血染红的荒芜土地。塞连士兵此前数十年所累积的失望与痛苦都被这次决定性胜利带来的兴奋所掩盖。无论发生过什么事,这些因祖上仇恨聚在一起的士兵现在都不再怀疑,他们将在古斯塔夫公爵的指挥下凝成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刃,无情地插入兰斯的心脏。
和兰斯人不同,塞连人效忠古斯塔夫并非因为誓言或传统,只是因为他们主子开的价格外大方——没什么报酬会比仇人的血肉更贵重了。在两场战斗中,古斯塔夫公爵已经慷慨解囊。在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大胆而充满想象力的战术后,敌人堆积如山的,四分五裂的残破肢体和无比充足的血液完全能让最嗜血残暴的野蛮人满足一辈子。
当皱着眉头的古斯塔夫公爵拖着一条残废的腿来到人群中,拔出佩剑指向天空宣布胜利的时候,狂热的士兵们纷纷振臂欢呼起来。北方贫瘠的土地孕育了这些酷爱杀戮的壮硕战士,所以他们认为在敌人尸体旁发出宣誓胜利的嘶吼才是对战死同胞最高规格的告慰。现在,他们的同胞与十几倍于他们的兰斯人都躺在彼此身边。暴力的狂欢让兰斯人溃不成军,也让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塞连军队元气大伤。然而,战损过半的战士们围坐在燃烧的尸堆旁,安静地听着古斯塔夫公爵描绘他征服圣战的宏伟蓝图。他们会与皇帝陛下率领的援军再次展开包抄,一起夹击兰斯人的骑兵部队,待全歼骑兵部队后,再一路南下,杀光所有毫无价值的弱者,点燃他们的城市,把恐惧与新的秩序传播到兰斯的每一处村庄、每一个角落。斯托姆·兰斯建立的国度气数已尽,他制订那令人窒息的秩序已经存在了太久。马上就要到塞连人趾高气昂的时代了,一个伟大的民族将在广袤的沃土上创造璀璨光辉的时代。
劳伦斯呻吟着睁开了眼睛,他的意识已经从遥远的家乡飘了回来。浓重的血腥味浸透了他的肺泡,假如不是他虚弱的咳嗽了两声,也许他就要被憋死了。
“兄弟?”满身血污的唐纳德惊叫起来,声音哽咽而低沉,“别说话,千万别说话,记好了,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厨师,这样你…”
“他醒了。”冷酷的塞连腔男低音陈述着事实。劳伦斯把沉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缝,隐约看见了有十几个塞连士兵正看守着唐纳德和一众衣衫褴褛的俘虏。
看来我还没死,但现在的处境在某种意义上比死了还惨。劳伦斯又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盔甲上会有纯洁圣印?”
提问的是个面色不善的大胡子壮汉,从他筋肉虬结的手臂和茂密的体毛看,劳伦斯能轻易判断出他绝对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凶巴巴、脾气大,一言不合就用暴力解决问题。劳伦斯试着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被好几根铁链绑在了战争傀儡的脚踝上,动弹不得。
“你耳朵聋了?说话!”那壮汉一巴掌呼在劳伦斯的肿脸上,暴跳如雷地骂道:“你他的想装哑巴?行啊,让咱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嘿!我都说了,他是我家的厨师。我要求你给他贵族的…”唐纳德大喊着,那壮汉眉头一皱,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塞连人大多是苦寒之地的子民,讲究的是务实和直截了当。他们很少会表现出沟通方面的天赋,至少对于眼前这个壮汉来说,让劳伦斯开口并不是啥难事,无非是一巴掌、一拳、一脚,最不济就是一刀的事。只要掌握了技巧,暴力能解决一切问题。
“我…我是个厨师。”劳伦斯被一巴掌扇得脑袋发懵,下意识答道。
“厨师?”那壮汉气极反笑,“厨师能凭一己之力杀死我们八十三个兄弟?厨师能穿着质量这么好的精金盔甲?厨师能佩戴纯洁圣印?厨师会把好几瓶救赎之血装在腰包里?呸!教会的狗仔子,老实告诉我,你混在兰斯的军队里到底有何目的?”
救赎之血?卡琳给他的不是治疗药剂?劳伦斯疑惑地眨了眨眼。
“下去吧。”
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刚攥紧拳头打算继续逼供的壮汉便立马退到了一边,像只邀功的哈巴狗似的,冲他身后的瘸腿老人露出了谄媚的腻笑。
“让我们按兰斯人的习惯来交流吧。”老人用高傲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我是弗雷德里希·冯·古斯塔夫公爵,也是之前与贵军对垒的塞连部队指挥官。”
“亚当·劳伦斯。一个无名之辈。”劳伦斯冷静下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要激怒对方为好。尽管他也不清楚自己表现得顺从一些能否让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