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何人一样,兰斯贵族也会嫉妒同僚手中的资源。只是他们在表面上维持着团结一致的姿态,不愿向兰斯的敌人暴露宫廷内部派系林立的事实。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规则,无论是野心勃勃的激进派,还是只想维持现状的保守派,他们都遵守着这一条约——在明面上必须表现出团结和睦的姿态,但永远不要放松警惕,让自己成为损失最大的倒霉蛋。
“关于对塞连作战的事宜,因尚不明确敌人的力量与部署,我们将重新协定该征募多少辅助兵员,准备多少物资。”这就是保守派口中的委婉说辞,或者就像一般平民常常说的那样,纯属放屁。
又僵持了半个月之后,失去耐心的福熙将军懒得再和约克公爵讨价还价。他自己便能让手下调动整个兰斯近八成的正规军,没必要在这个不存在争议的问题上和公爵耗下去。只要他的部队向前线进发,公爵便只能派人跟在他身后,负责后勤和清理战场的工作。他没得选,因为军队一旦行动起来,如果因为后勤问题导致战事不利,那公爵的政治生涯就走到头了。
当然,面子还是要给对方留的。福熙将军很快便让手下张贴了征召令,并相当傲慢地通知了公爵,军队将在两周后开赴前线。对于福熙的自作主张,约克公爵既不满,也无奈。在经历了好几代家主的黯然退场后,公爵已经认识到愤怒的抗议没有任何意义,并且只会让他的老对头更加得意。他没有兵权,所以只能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
三天后,一千名风尘仆仆的士兵来到了自由之城郊外初具规模的村落中,告知了劳伦斯他即将随援军一同开赴前线的消息。为此劳伦斯消沉了好久,直到卡琳把他叫到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亲自为他穿上了公爵送来的骑士盔甲,并在他胸前用红色的蜡粘贴了一张三寸大小的,画满古兰斯语和繁复花纹的羊皮纸。
“战士之躯永不被敌人的剑刃所伤,目力所及之处,敌人皆为剑下亡魂。大概是这类的意思。”她看出了劳伦斯的疑惑,生硬地补充道:“这是神职人员在战前准备的祝福仪式,纯洁圣印通常由战斗牧师祝福,来激励战士勇敢作战。”
“战士…”劳伦斯苦笑着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合格了?”
“和普通骑士比,是的,而且过犹不及。因为一般骑士可不会用什么下三滥技巧。”卡琳难得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用生硬的玩笑话给劳伦斯打气。虽然效果不佳,但劳伦斯感受到了她努力想表达的好意,并欣然接受。
“谢谢您,老师。”他闭上眼睛,将厌倦和不甘的情绪隐藏在眼皮下,平静地深吸一口气。黑暗在他面前铺就,向未知的维度延伸。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一种蚀骨的孤独,好像沉默地看着火光渐渐在黑夜中消逝,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与刀剑劈砍入肉的湿漉漉的闷响在耳边步步紧逼。思绪一中断,黑暗便在他面前垂下了直入深渊的燃烧皮毛。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直到一只手将几个冰冷的小瓶塞进了他挂在腰间的皮包里。
“老师?”他睁开眼。
“治疗药剂,关键时刻它能救你一命。”卡琳抿着嘴,哼了一声,突然笑了起来。
“别这么沮丧,你还有一点技巧没学。”她眯起眼,仔细观察着劳伦斯的面部表情,“魔力,每个有贵族血统的人都可以使用魔力。利用它去作战,它会让你的剑刃更加锋利,足以轻松贯穿盔甲,甚至是盾牌。它也可以让你的身体更加轻盈,速度更快。别这样看我,难道你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我…”
劳伦斯歪了歪头,这一瞬间,卡琳的提问似乎又让他变成了之前那个对战斗一无所知的呆瓜。看他瞳孔中的迷茫完全没有伪装的成分,卡琳摇了摇头,一跃而起,在劳伦斯眼前闪出一片灰烬似的模糊幻影。幻影掀起了一阵空气爆鸣的咆哮,震得劳伦斯的耳膜疼痛不已。待劳伦斯转过头,便看见卡琳捏着一把短剑抵住了他的后腰,剑刃寒冷的钢铁色泽变得更加深沉,一点光芒好像没入阴影中的怪物瞳孔,明亮而冷冽,在剑尖上闪烁着死亡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