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汜的身子在颤抖。
他紧紧盯着白川绫。
而白川绫也在看着他,轻声说道:“画师很穷,我也受了很重的伤,拼着彻底消散的危险,才以妖气帮他止血,让他能够活下来,因那个天师仍在搜寻我的踪迹,为了画师不被牵连,我选择了离开。”
“花费了六年时间,终于成就魅孋,但贵公子并非浑城人士,我踏遍半个苦檀,才终于将其手刃,相比于杀死贵公子,我更迫切想要再见到那个画师。”
“可在我来到浑城时,画师原来的家已经空了,恰在此刻,我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天师。”
“他画符的本事更强了些,虽然奈何不了魅孋,可他的运气十分好,或是结识了更厉害的天师,身上有能制衡魅孋的符箓在。”
“我没能杀死他,反而受了伤,便躲在了春怡馆,伺机而动,也想着能再次看到蹲在门口的身影,但我尚未找到机会,紧跟着便有寻仙者纷沓至来。”
白川绫凝视着赵汜的眼睛,说道:“因画师的画纸很白,他憔悴的脸色也很白,他的品性更是纯洁,所以我给自己取了白姓。”
纸是隋国很寻常的东西,有时候甚至无需花银子来买,商铺会因活动而赠送,哪怕材质上乘的纸同样很便宜,因此再是穷苦的读书人,也不会缺纸,他们缺的只是机遇。
赵汜此刻的面色便很苍白。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白川绫。
这是一个妖怪跟很多人的故事。
也是和一位画师的故事。
但在赵汜的视角里,却非如此。
因痴迷作画,无人赏识,也依旧坚信自己日后肯定有所成就。
直到某一日,他在画人像,画的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待他无意间抬眸,瞧见月光下那道背影。
正如他画中的身姿。
虽然可能很白痴。
但他当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画的画活了。
画中的姑娘,真实走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天赋异禀。
可姑娘却径直离开。
赵汜自然不同意。
这将是自己能扬名立万的契机。
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追了上去。
就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赵汜虽然跟丢了。
但只是撒泡尿的工夫,他便又再次看到了姑娘的身影。
他急匆匆跑了过去,顿觉唐突,顺手把姑娘身上粘着的纸扯下,擦了擦手,可没等他说什么,姑娘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甚至都没有看清姑娘的脸。
紧跟着他就被人打断了手。
像条狗一样爬回了家。
虽然翌日清晨醒来,手臂伤处没有半点疼痛,就像是他从来就没有过左手,但他只觉遭逢此般倒霉事,分明是天妒英才。
由此更坚信自己是个画画的天才。
他梦想着能够再次让画中人活过来。
因而他此后的画作,基本都是以人为先。
直到给姜望画像,入了侯府。
乍闻当年姑娘并非画中人,而是妖怪,赵汜如遭五雷轰顶。
难道我并非天才?!
白川绫看向赵汜的眼神满含深情。
而赵汜则深陷天才的深渊。
他猛地抬头,盯着白川绫,大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随即掩面悲愤而走。
白川绫露出落寞的表情,低喃道:“许是他接受不了我妖怪的身份吧。”
姜望想着赵狗哪里会在意什么妖怪,怕是故事里有着什么反转。
说是赵汜没日没夜画画,甚至跑到勾栏外面瞧姑娘,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但要说为救白川绫,展露英勇之资,那绝对不是赵汜!
他轻叹道:“白姑娘一腔深情,奈何喂了狗。”
白川绫皱眉道:“你怎能侮辱他!”
姜望:“......”
原来您才是狗!
想到赵汜自入了侯府,要么躲在房里作画,要么就是洗衣裳做饭,基本很少再抛头露面。
在城隍庙会第十日,赵汜在酒楼里,白川绫在画舫里,两人明明面对面,却谁也没瞧见谁。
而春怡馆二层楼的动静,白川绫是注意到的,但许是没有直接观看,又或是赵汜的声音跟以前有些区别,让她没有第一时间识出赵汜。
但姜望又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白川绫的故事显然并非编造,她确是很特殊的魅孋,又牵扯到赵汜身上,怕是很难继续生死相搏了。
他兴冲冲的来到春怡馆,就只是挨了顿揍,听了段故事?
痛!
太痛了!
姜望很不甘心,商量道:“你好好找找状态,咱们再打一架?”
白川绫没有理会,落寞的回了房间。
姜望意志消沉,垂头丧气的走出春怡馆。
有些客人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堵在外面,镇守府衙的人刚刚赶到,周捕头看见姜望,微微一愣,忙上前说道:“小侯爷怎会在此?”
姜望连头都没抬,低声道:“自是勾栏听曲,没成想搞出了一堆破事。”
看着姜望步履蹒跚,周捕头神色莫名。
虽然深知小侯爷非凡人,但没想到在这方面也是异于常人,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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