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世兄尽管吩咐。”孔星河忙道。
“一是请兄在士林学界中力主重实策、轻虚文的学风、文风,即便是时文制艺,也应切中时弊,摒弃空谈道德经义,因为科举要变了。”贾琮道。
孔星河道:“这个不难,我回去便在曲阜开讲经坛,请重实务的名士讲学,并向江南文华之地延伸,只要此风兴起来,就好办了。”
贾琮点头道:“其二,未来朝野之间一定会出现农商之争,天朝推行了几千年的农耕为本之策,对商贸有种先天的恐惧,一旦变革,恐生波澜。
士大夫、读书人总认为商人不事生产,只会低买高卖,囤积居奇,赚取暴利,扰乱市场,却不知道商人就是流动的水,没有这股活水,国朝就会死气沉沉。”
孔星河道:“这个也不难,由敝家带头行商便是,谁若反对,弟便上书与其笔战,看谁怕谁。”
贾琮与庞超相视一笑,道:“世兄就为这个来的罢?”
孔星河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世兄的火眼金睛。”
“其三,近来坊间有些传闻,说今上得位不正,伪称大行皇帝遗诏并非传位于二皇子,都是我贾琮矫诏,指鹿为马,硬逼着众臣拥立幼主,以便于我掌控朝政。”贾琮淡淡道。
孔星河乃是人精,一听便懂,忙义愤填膺喝道:“一派胡言,妖言惑众!
弟此次入宫朝见,太皇太后亲自以大行皇帝遗诏示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分明写的传位二皇子。
不料都中竟有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信口雌黄,扰乱视听,弟回去便上表,厘清大统,以正视听。”
贾琮微笑点头,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据他所知,太皇太后何曾把诏书出示给旁人,孔星河这小子竟这么会来事儿,脑筋一转就把这篇瞎话说得言之凿凿,理直气壮,是个人才。
“世兄一片公忠体国之心,琮佩服,回头也会命锦衣卫严加查访妖言,想来有兄这封表章,宵小之辈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这也是实话,有孔家两千年的信誉背书,谁敢质疑衍圣公作的证?这近乎质疑皇帝一般,属于大逆不道。
孔星河朝天拱手,道:“弟世受天恩,当此妖雾弥漫之际,岂敢不挺身而出,廓清大是大非。”
贾琮、庞超皆抚掌赞叹孔星河是骨鲠之臣。
“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一心为苍生社稷着想,无愧衍圣公府清名,琮幸甚、朝廷幸甚、天下幸甚。”
贾琮拱手道:“如今新法大行,凭尊府历代功勋并兄之贤德,非寻常世家可同日而语,琮自会向朝廷建言,尊府的田税缴纳五成即可。”
“多谢世兄垂爱,敝家子孙后代亦感激不尽了。”
孔星河大喜,这可是一份天大的重礼了,孔家在山东各地足有百万亩良田,若只交一半的税,每年将节约数十万两银子。
贾琮摆手笑道:“兄客气了,你我两家百年世交,连我家宗祠里的牌匾对联都是令曾祖手书,琮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孔星河忙道:“惭愧惭愧,如今敝家衰微,愧对祖宗,弟实想求兄一副墨宝,悬于祖祠镇压气运,不知世兄可愿泼墨?”
贾琮一愣,还从没人向他求字,而且还是当代衍圣公求来挂在孔夫子祠堂里,这可了不得,绝对是天大的荣耀了。
若是寻常读书人说不定此刻已经激动得晕了过去。
知道这是孔星河有意拍自己的马屁,贾琮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自己那笔字只能算蒙童水平,怎敢献丑送人,而且还是送到孔圣人家里挂起来,岂不贻笑大方,遗臭万年?
忙谦逊道:“谢世兄抬爱,琮才疏学浅,于书道着实粗陋,万万不敢献丑。”
孔星河想着他堂堂天下第一才子,即便没专门苦练过书法,也断不可能写不好字,定是谦虚。
忙道:“世兄切莫多心,弟看字不论笔法架构好坏,只看字之气韵精神,常言道自如其人,世兄乃人中龙凤,功盖当世,所书必有千秋英雄气。
挂在祖祠中,足以激励后辈子孙发奋上进,望兄念在贵我两家百年之谊上,切莫推辞。”
只有庞超知道贾琮并非谦虚,实在是字迹拿不出手,不禁捻须微笑。
听他说到这份上,贾琮也不好再推辞,硬着头皮道:“蒙世兄不弃,琮就献丑了。”
“多谢世兄。”孔星河喜道。
当下,两人又议了一番孔家入股万国号参与海贸的事儿,又一起吃了晚饭,谈了谈朝廷局势,得到孔星河拍胸脯的支持,贾琮才笑着送他出门。
“先生,琮求赠一副墨宝。”看着孔星河的车驾走远,贾琮转身道。
庞超摇头失笑道:“不妥。见过超笔迹的人太多,若是露馅,恐玷污王爷清誉。”
“这……”贾琮一愣,这话也有理,若被人拆穿,自己的脸面还要不要。
“王爷闺闱之中尽多才女,何须烦恼。”庞超笑道。
贾琮哈哈一笑,道:“这倒是,也罢,此事就不麻烦先生了。”
心中已在盘算请谁代笔,宝姐姐的字端庄秀丽,黛玉的字飘逸灵动,楚婵的字妩媚风流,妙玉的字出尘脱俗,都是一等一的好字。
还有湘云、宝琴、可卿等都写得一手好字,至于烟儿就不提了,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因回后宅把此事告诉宝钗等人,贾琮笑道:“我那几个字是见不得人的,就请诸位才女夫人捉刀了。”
众女皆笑,宝钗抿嘴道:“你呀,又不会写字,还答应人家,衍圣公府是什么门第,我们怎么敢不知天高地厚把字送去挂着,便是别人不知道,自己岂能心安?”
黛玉面带戏谑,调侃道:“亏琮哥哥想得出来,也不想想出入圣府的都是什么人,咱们再怎么模仿,字迹里始终带着脂粉气,行家一眼就看穿了,到时候你这个天下第一才子怎么见人呢?”
如意也笑道:“要我说,干脆把你狗刨的字拿去送人,反正挂不挂是孔星河的事儿。
我估计他也不好意思挂出来罢,只好密而藏之,等百年之后被人发现,到时候反正你也不在了,也不怕人耻笑。”
湘云揶揄道:“琮哥儿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虚名,大丈夫还怕人耻笑?”
众女笑得前仰后合,都等着看贾琮的笑话。
贾琮被洗刷得体无完肤,只得尴尬一笑,暗道上哪去找个大儒代笔,但凡书法名家,必然时常被人求字,其墨宝定被无数人见过,而雇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代笔,贾琮又怕坠了自家威名。
“有了,我已想到了一个绝妙人选,必能胜任。你们先替我想想送孔星河什么字,才符合爷的身份。”贾琮心念一转,忽然笑道。
“是谁?”众女皆好奇问道。
贾琮得意一笑:“先不告诉你们,谁让你们嘲笑我,日后便知,嘿嘿。”
众女闻言面色微红,齐声啐了他一口。
宝钗忙岔开话题,沉吟道:“当年孔家老公爷给咱家写了一块横匾,一副对联,如今琮儿的身份名望绝不在其之下,我看也依样送一块横匾,一副对联,也能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