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心情好了许多,微微一笑,道:“环哥儿有劳你了,拿去买果子吃罢。”说着从床头小匣子里摸出一把金银锞子,塞到贾环怀里。
“谢谢姐姐,不,谢谢嫂嫂。”贾环笑着跑了。
呸,胡言乱语,宝钗嗔了他一眼,心气儿平了几分,忙撕开信封。信上写着:
宝姐姐爱鉴: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如今数十日不见,琮思卿欲狂也。
此行扬州,纷繁复杂,扼于形势,不得已填词数首,唯恐卿闻之伤怀,亦恐受不白之冤,特寄书解释,免生嫌隙。
若卿于此信之前已为词所伤,则实乃琮考虑不周之过也。
初见姑父,已病势沉重将不起,因“子龙”之名,乃托孤于琮。琮言心有所属,另请决断。问之,对曰:薛家姑娘名宝钗者。
姑父笑道,既是世交之后,且素闻品性贤淑宽厚,不好相争,故退为平妻可也。琮不忍姑父抱憾而终,又度卿之雅量高致,故擅自应下。
后偶遇神医叶天士,巧施妙手,起死回生,然琮与姑父一言既出,覆水难收矣。
俟姑父病体稍愈,即遣琮赴金陵,游说甄氏协助盐务。时盐院有一奸猾卑鄙无耻下流胖子,窃据御史佥事之职,名徐清者,误我。
彼言君既俊美,才亦高广,何不从裙钗入手,则大事可定。琮本不欲行此卑劣之计,然盐务者国之大事也,黛玉者骨肉至亲也,今既蒙圣恩,又蒙托孤,唯有以国家大事、至亲之情为重,琮之羽毛荣辱为轻矣。
及至金陵,久被冷落,恰逢甄家诗会,强邀作诗,推脱不过,勉力填《相见欢》词,博甄家老太太、太太们并姊妹一笑,故后事谐矣。
及返扬州,颦儿闻前词甚恼,责琮见异思迁,浮浪无行。琮有口难辨,卿亦素知其性多思多愁,恐其忧愤伤身,乃言有更妙之词赠之,方转嗔为喜。
至七夕,夜游瘦西湖,琮拖无可拖、无计可施之下,作《点绛唇》赠之,未合其意,甚恼,无奈再填《鹊桥仙》,方躲过此劫。
琮之苦楚,卿定知矣。琮之过错,亦铸成矣。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琮之心早留梨香院落,卿若疑之,琮生而犹死,卿若知之,琮万死而无憾矣。
《鹊桥仙》虽妙,未若卿之妙也,望风怀想,时切依依。
待返京时,与卿详谈,望珍重万千。
永远爱你的琮手书
熙丰六年七月十二日情思难抑
宝钗细细看完信,心中大石头落地,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娇颜如鲜花乍放,满室皆春,心知以贾琮狡猾的性子,所言必定不尽不实,可却不愿深究。
心道好你个琮儿,去扬州一趟又骗了颦儿的心,还一副委屈样子,还在我跟前装苦楚,呸,不要脸。待你回来,我再问着你,看你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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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大运河上穿梭的舟船,日夜不停。
贾琮等人的坐船在大运河上畅行无阻,因大河帮之事,顾总督着意照顾,早已行文总理河道衙门,请其沿途护送,故贾琮等人每行到一个地界,就有运河守备、巡守等官员带着兵船日夜保护。
虽未谋面,贾琮已不由得对两江总督顾涛生出些好感,暗叹能坐到此高位的人,除才干外,无一不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辈。
一路无话,船行甚速,这日晚间已到通州地界。
贾琮心中有鬼,难免近乡情怯,不知宝钗那里如何了,这几日越发惴惴,不过他素来豪迈,暗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死皮赖脸也罢、死缠烂打也罢、以死相逼也罢,总要把宝姐姐扭回来。
这般想着,硬是压下了焦虑,每日照常练武、吃饭、睡大觉兼调戏黛玉并几個俏丫鬟,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颦儿,还在写呢?”贾琮走进黛玉舱房,见她还在灯下奋笔疾书,笑道。